等送走了沈嘉绩,沈侃沈倬和沈象道跟着潜斋先生进了教室。
沈侃坐在最后排的席子上,沈倬坐在他一旁,翻开最近日夜攻读的《论语》,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注解。
这时潜斋先生走过来,低头看了眼书,问道:“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道古,你能解释吗?”
沈侃赶紧站起来,结合昨晚请教大姐的语言,说道:“乍一看,圣人的回答似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味道,孟武伯问什么是孝,圣人却回答父母一心为儿女的疾病担忧,但若稍加体会,就能发现圣人确实与寻常人不一样,他的回答实际上非常深刻而精妙,依然微言大义,其意是问孝?那想一想你生病时父母为你担忧的那种心情吧!这样我们就会知道该如何尽孝道了。”
“说得好!”
潜斋先生十分欣慰,这个弟子的进展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犹记得头一天问他论语第一篇的“学而”,近乎一问三不知,这才短短两个多月,已然能回答的头头是道了。
因为其他弟子大多是刚刚启蒙完的孩子,学业参差不齐,天赋高低不一,分多了他的精力,所以他想让沈侃沈倬等大有前途的弟子,另寻名师。
潜斋先生对沈侃的评语是,“弱冠始知力学,至忘寝食,犹未晚也!”
令他更欣赏的是沈侃除了加倍刻苦读书之外,小小年纪还记挂倭寇一事,组织少年人一起操练,编写励志的标语等等,这些都非常难得,无不证明了他的才干并不局限于一味读书。
倒是他的兄弟沈倬,看的还是那一本诗经,整个人似乎对今年的乡试胸有成竹。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诗词赋,怕不要在时文上头吃个大亏啊!”潜斋先生心中暗道,便说道:“道章,你为父母唯其疾之忧,赋诗一首吧。”
沈倬笑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投机,该打。”潜斋先生哑然失笑,“最近因倭寇而闹得城内城外风声鹤唳,你作一篇抗倭的时文如何?”
“抗倭?”沈倬皱眉瞅了眼沈侃,“我非武人,手无缚鸡之力,从未专研过兵书,怕不要让先生失望了。”
“无妨,权当考场上的题目。”潜斋先生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好心提点了一句,“所谓时文,这不正是吗?”
“也是。”沈倬立马会意,现在官府最头痛的不就是倭人?尤其对南-京六部来说,所以今年秋闱很有可能出类似的时文题。
“多谢先生指点。”沈倬精神大振。
沈侃笑道:“四哥,我对倭人有些了解,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沈倬显得极为自信,想都不想的一口回绝。
“那就算了。”沈侃有些失望,“反正你朋友多,也不差我一个。”
沈倬笑道:“没错,不过明日我带你去见他们,到时你可以畅所欲言嘛。”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
沈夫人坐在屋里连连叹气,沈沛凝劝慰了老半天。
原来沈夫人亲自为儿子张罗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丈夫同僚家的千金小姐,长得十分标致,据说也十分知书达理。
本来那位同僚认为吴兴沈氏不错,两家堪称门当户对,有些意动,哪知此事被他夫人的一个兄弟知道了,当即派人火速赶来沈家村暗中打听。
得了消息,这兄弟连夜告知姐姐,第二日便当着姐夫的面说道:“外甥进了国子监,人人称羡。久闻姐夫赞沈家的公子家学渊源,为何至今还不是个秀才呢?”
夫人冷笑道:“什么家学渊源,不过是你姐夫偏听偏信罢了。前日我问了沈家一媳妇,说你家少爷在老家怎么不去考?人家竟说听说他死不肯去,你看如此嘴脸,可是有长进的?只可惜你外甥女,这样的聪慧漂亮,却配了一个呆子,唉,怕不耽误了她一辈子。”
同僚一听,惊讶莫名,忙说道:“还未考中秀才?怎么可能,我听说沈家这一辈出了好多秀才啊!官场上谁人不知?”
“那是其他兄弟,唯独你那未来女婿,连县试的大门还未进过呢,连个童生都不是。”夫人一脸讥笑。
“竟有此事?他,他沈嘉谟欺人太甚!”同僚大怒。
如此这门亲事就这么吹了,连带着沈嘉谟还得罪了同僚,为此沈嘉谟又气又愧,险些一怒之下与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本来按照沈嘉谟的理解,沈侃既然要读书了,那么今年二月的童子试是必然会参加的,毕竟打小念书,期间荒废了几年,底子还在。
所谓童子试其实就是考秀才,考秀才分县试,府试,院试三关。在明代,只有通过县试和府试的学生,一般才有资格称为童生。
而沈侃犯了个大错误,起初想当然的以为童子试无非就是一帮孩子去城里考几个对子,作一篇作文,有点文化基础,仗着沈家的名头,随随便便就能过了。
结果一打听,光是县试,就得连考五场,分别考八股文、试帖诗、经论、律赋和策论等,并且至少要求四名本村之人和一名秀才保举,方有资格参加考试。
当然还有其它的条件,比如不能是妓户,这对沈侃来说都不是问题。
以他现在的水平,自然是考不上的,甚至连繁体字都写不明白。又不想碰运气,比如虎躯一震,作一篇惊世骇俗的诗词或文章,然后被主持考试的县太爷惊为天人……
事实上根本没有可能,也绝不能抱着试试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