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侃蹲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手里捏着泥土。
身处靠天吃饭的古代,最应该防备的就是灾荒,别小看了没有饭吃,人在饥饿的驱使下,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沈侃喃喃自语的松开手,泥土瑟瑟掉落。
他对农业近乎无知,不会改良物种也不会研制化肥,也没兴趣发明所谓的高度酒、玻璃、香水等,更不会造枪造炮,不过他有他自己的办法,种南瓜。
南瓜很好伺候,无需占用耕地,就在眼前这一大片的空地就成,最好的地方是屋顶。种个几年,等深秋成熟,大的应该足有三四十斤一个,小的也不下十来斤。
沈家自是有一套储存粮食的法子,但沈侃还是想尝试一下。
其实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种了南瓜,不过在鱼米之乡的江南,但凡收成差不多的人家也不会拿南瓜当饭吃,当蔬菜或做点心,也吃不了多少,所以每年种的都不多。
根据以前看过的古书,沈侃打算将成熟的南瓜削了皮,切成块,用大锅煮个稀烂,然后拿去糊在竹篱笆上,犹如给墙刷灰一样。
今后年年如此,南瓜糊厚了硬了,便一片片的扒下来,堆放在仓里。等万一哪年遇上了灾荒,拿出来只要稍微加上点米,就能煮成粥吃。
当然这只是沈侃有备无患的一个想法,也没指望过能救多少人,成不成功的更没把握,但是不做做总觉得这心里不舒服。
这件事他谁也不打算告诉,权当闲暇时的消遣。因为村民们迷信,假如说真的成功了,不仅仅能够收买人心,还可以借菩萨显灵为名,来安稳住那时人心惶惶的灾民们。
做了善事,又同时保全了沈家安危,并提升自己的名声,这就是沈侃这些日子以来的盘算之一。
“过了正月就让金大娘来折腾吧。”沈侃拍了拍手,转身往回走去。
沈仕的事对他来说已然告一段落,就像大姐说的纸包不住火,帮着隐瞒绝对不行,时日越久麻烦就越大。
现在好了,透过与雨琴的一出戏,各房都知道了,也就是说全家人都被拉下了水。不管沈嘉猷夫妇会怎么办,哪怕有人跑出来揭发,反正沈侃只是作为其中的一份子,罪责最小化,并且又能不得罪沈仕和金凤。
毕竟锦衣卫可不是沈侃胡诌的,原来前日孙家的孙文畊到底不放心,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沉甸甸的人情,沈侃记在心里,近几日遂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不给王老三以可乘之机。
走着走着,忽见大房的小厮水生儿笑嘻嘻的跑过来,隔着老远叫道:“老太太请哥儿呢。”
“胡说,头前我才去问了安。是不是老大吩咐的你,诳我过去?”
“大少爷为何要诳哥儿你呢?”
沈侃观察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有诈,又问道:“那什么事?”
水生儿兴冲冲的道:“是县太爷来了,咱太爷不愿出面,这不老太太想叫哥儿去书房走走,看看县太爷为何而来。”
“县太爷来咱家了?”沈侃非常吃惊,在这松陵的一亩三分地,七品知县不亚于土皇帝,他至今连县太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当然以自家老爷子的身份无需在乎后进,可以以年老力衰为借口避不见面,并不显得无礼。问题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堂堂知县没事跑到沈家干啥?
“大老爷在前面?”沈侃拔脚就走。
水生儿追在后面,回道:“是二老爷。”
“二老爷!大老爷呢?”
“也在家,不过县太爷指名道姓要见的是二老爷。”
“难怪了。”沈侃点点头,不怪派了大房的小厮来唤自己。
沈家前厅。
知县与沈嘉谟分宾主而坐,家丁送上了茶。原来这位知县姓裴,早年与沈嘉谟还有柯老爷同一年赴京赶的考,彼此住在一起长达整整两年,因此也算是同年好友。
今次裴知县受了好友的委托,欣然答应,一大早就坐轿子来到沈宅。
彼此十分熟悉,一起读过书一起上过青楼,无需客套,所以沈嘉谟开门见山的问道:“呵呵!年兄何事下顾?忘乞见教。”
“多年不见,还是不改这迂迂的脾气。”
裴知县笑了,将茶盏轻轻放下,一拱手,“那我也不啰嗦了,今日特来为年兄的令媛作伐。”
沈嘉谟都不用猜,一听就知道准保是柯家,不然谁能搬动一县之尊大清早的跑到乡下?
“女大自然要当婚也。”沈嘉谟故意表示同意,语气一转,“择婿也自是要才貌相当,小弟方可允亲。但不知年兄做媒的是哪一家儿郎?”
裴知县呵呵笑道:“我担保男方才貌皆好,大家又是同年好友,又是襟亲,是以二话不说就接了差事。年兄,这门亲事可好?”
出乎裴知县意外,沈嘉谟只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原来年兄是来给柯襟兄的公子做媒,对不住了,我有三不可。”
一个不可就够要命了,何况三个不可?及时赶到的沈侃站在门外,听了后暗暗乍舌,柯文登有那么不堪吗?
厅里的裴知县也颇为吃惊,问道:“竟有三不可?倒要请教年兄。”
沈侃偷偷一探头,就见二伯慢悠悠的说道:“年兄有所不知,小女尚年轻,未娴父母之训,女戒之道,倘早为出嫁,必失公姑之欢,此一不可也。”
真他妈的费劲,沈侃真是受够了,你就直白的说小女对父母的训导还未娴熟,三从四德还没学完,倘若太早的嫁出去,一定会失去公公婆婆乃至妯娌小姑子的喜欢,不就得了?
不过老祖宗创造的东西确实精炼,不得不服,当然这也是被不发达的环境给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