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不乐意的王四奶奶偏偏无法表现出来,还得努力陪着笑脸,说道:“怎么就走啊!就算走也得吃了饭再走,要不叫人家看着,你好容易来一趟,婶娘却连一顿饭也管不起么?”
王春芳说道:“无妨,我哪天想来就来了,何必非得吃饭?”
眼看她一心要走,不敢拦着的王四奶奶真真气得心里直要哭,可怜外头排排站的人都不敢进来,只能干瞪眼儿。
这时候姚少爷故意避起嫌来,说道:“你慢点走,我先去一步。”
“好!你先走吧。”王春芳说道。
“嗯。”姚少爷肚子里说了一句我会在村口等你,转身扬长而去。
眼瞅着他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王巧儿的魂儿好像也被他带走了,目光呆呆的注视着门外,好半会儿也不眨一下。
忽听嫂子问了声:“他是谁呀?”
王巧儿这才心里一跳,回过神来,就听春芳笑道:“那是我爹门下的弟子,姓姚。年纪不大,人也挺好的,就是太公子哥儿气了,花钱像流水似的,最近一有空就去城内闲逛,人家说他跑去专门看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真叫一荒唐。不过人家里乃是京城的世家,爱花钱也不算什么。”
王巧儿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颗心飞了出去,翱翔在外面的世界中,如果能与姚公子偶遇?因此,以前的种种顾忌,顷刻间被这不切实际的愿望给消灭了。
不提大家伙将执意要走的王春芳主仆送出来,那情形好似平日看人家新娘子上花轿,人人死盯着春芳身上的鲜衣美饰。
王四太太为了给自己解嘲,叫道:“真不巧,你朋友竟也来了,你还得去陪人家游山玩水,我也不留你了,有空就来呀。”
王春芳笑道:“有空一定来。”说完,坐上了一辆名贵马车,转眼没了影儿。
看热闹的人们交谈着纷纷走开,最后只剩下王巧儿一人望着道路发怔,心里念念的道,“你瞧瞧人家,看看自己,你瞧瞧人家,看看自己……”
一句话反复在心内循环,忽然看见她的意中人汤忠河,背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打对面走来。
读过几年书的汤忠河今年二十出头,相貌颇为清秀,只因生长在贫贱之家,又在农村长大,似乎一切都带着点土气。
乱蓬蓬的发髻,破旧的方巾,长途而来满脸的风尘仆仆,身上一件半旧青竹布夹袍,这么热的天气,还罩着灰布大衫。
原本这打扮,昔日是被王巧儿亲口赞美过的,认为整个村子只有心上人才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像个人物,而其他青年即使裘皮锦衣,也没有他那局面。
但此刻王巧儿的脑海里满满烙印姚公子的影子,再看汤忠河,猛然觉得分外的寒碜,那心里油然而起的又似鄙夷,又似气恼,这会儿子不愿理他。
眼见他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她一语不发,转身就往回走。
汤忠河在后面追着叫道:“巧儿妹妹,你不是正等我吗,怎么走啊!”
一句话,王巧儿就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速度更快了,还冷笑着心说你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凭什么等你?
“等等,等等呀。”
汤忠河紧赶慢赶的跑到她身前,放下包袱,拦住了去路,笑道:“你又耍小性?好啦,快瞧,我给你捎了好东西来。”
一边说,他一边忙不迭的从包里取出来一个纸包,献宝似的打开。王巧儿斜眼一瞟,就见是一块深蓝色的大花缎面,可是花式是若干年前流行的不说,这颜色也太老性了吧,而这么一点,多半是买的零头碎块。
此外还有一个小纸盒,里面是一对黯淡的镀金耳环。
汤忠河没注意到巧儿红红嫩嫩的小嘴,都快要撇到耳边了,还得意的道:“你瞧瞧这缎子,不错吧!正好五尺,够你的裤料了,买零碎还要三钱一尺呢!这耳坠……”
“别说了。”不耐烦的王巧儿冷哼一声,从他身侧绕了过去,径直往前走,且边走边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留着你自己用吧,我可不要。”
“你,你今日怎么回事?”吃惊的汤忠河连连喊她回来,见巧儿头也不回,只好匆匆把包袱系上,背着追了上去。
可是这么一耽搁,在王家后巷才追上了她,汤忠河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巧儿,你这是怎么了?”
王巧儿一闪身躲开他的手,绷着脸说道:“你等着。”转身就进了院子。
“到底怎么回事?”汤忠河是真的慌了,急出了满头大汗。
很快,王巧儿飘然而出,手里拿着一方旧手绢,上面托着许多零碎东西,都是些小瓶子小镜子小扇坠之类。
冷着脸的王巧儿把东西放在对方的包裹上面,望着汤忠河急切的眼睛正要开口,突然间内心一阵惭愧,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道:“我打算抛头露面了,这是你送我的东西,你拿回去。”
汤忠河被她的举动闹得目瞪口呆,迷迷糊糊的问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日就……你怎么又变了卦?”
听着他那熟悉又凄惨的声音,王巧儿这才想起了昔日之情,觉得自己这么对他,未免太过狠心,于是缓缓抬起头来,想改为柔和的口吻解释并安抚下他。
哪知目光从下往上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着他那磕碜模样,立时又发了无名火。
“以前自己真是见识太浅,把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当成宝贝,今日才算知道外头的男人是那样可爱。凭自己的美貌,自然一走出去便能出头,湮没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