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中有石桌,桌上摆着水晶杯,杯中有酒。
酒色如琥珀,醇香扑鼻,当郑阳王回身准备回到桌边的时候,发觉已经有人在品酒了。
其人面戴青铜三色鬼面具,身披黑色长斗蓬,势如山岳,端坐于桌边之时,有如在神台上的佛像似的,呈现一种庄严静穆的神威。
他在啜饮着杯中之酒,一品三叹,仿似有无限滋味在杯中。
郑阳王微笑着走近桌旁,躬身一揖道:“郑阳王参见太师。”
鬼面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苍宏有力,比起方才在山道旁的阴鸷冷沉,有天壤之别。
鬼面人把脸上的面具摘下,又除去了黑色头罩,露出了一张清癯矍铄的脸,只见他皓首白眉白须,双肩如鹰隼般耸起,一双鹰目顾盼间,精芒电射,自有威伏天下的慑人霸气。
却正是半年前在天钩峰遭蔡洵百名一流高手围攻后坠崖的当朝太师司马苍龙!
司马苍龙将水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豪迈地笑道:“好久没有喝过如此醇香的酒了,云堂的好酒看来藏得很深啊!”
郑阳王(字:云堂)道:“太师所品之酒乃是外埠商人从海上运过来的,是用葡萄酿造而成,其味醇厚,只是后劲十足,饮之易醉。”
司马苍龙道:“后劲足的酒才是好酒,若是喝不醉的酒,要来做甚!云堂后劲勃发,后来居上,也是香满朝堂的一坛好酒啊!”
“若无太师的提携扶持,学生现在还是冀州府一介落魄书生而已,太师在我家道中落之际,为我指点迷津,授我学识武艺,恩同再造,我郑阳王一辈子唯太师马首是瞻,别无他图。”郑阳王一直站着说话,对司马苍龙的态度极是恭谦。
司马苍龙对他的这种恭敬态度也是坦然受之,就仿佛一个君王对着他的臣子一般。
郑阳王问:“太师,学生一直有一事不明,久思不得其解,请太师不吝赐教。”
“你说!”
“自杨恒入登大宝以来,太师权倾朝野,正是大展鸿图之时,为何突然要在此时选择诈死失踪?难道是因为蔡洵?”
“蔡洵?”司马苍龙呵呵笑道:“他要杀我,还差点火候呢!”
“那为何太师您要…”
“云堂,你可知权倾朝野,功高震主是怎样一种滋味?”
“学生不知。”
“就是朝中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你手中的权力,你的一言一行稍有差池,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可怕的是,这无数双眼睛中,还有一双是当今皇帝的。”
“所以太师不得不死,因为唯有死人才最让人放心。”
“只是太师又是如何才骗过了那蔡洵的?”
司马苍龙叹道:“蔡洵聪明绝顶,而且一向小心谨慎,要骗过他确实不易。”
“当日在天钩峰上确是我本人,我故意让他们射中我两箭,然后借机跳下了深崖。之后,我不得不牺牲了一个样貌与我完全一样的替身,做下与我一样的创痕,而且幸得雪水浸泡,尸体样貌会有些微变形,这样才骗得蔡洵相信。”
“朝中对于您的失踪,追缉凶徒的力度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大,现在更是有偃旗息鼓的征兆,看来杨恒确系知道一些内情的。”
“正是。否则仅凭蔡洵的势力,没有杨恒的默许,他又怎敢动我!”司马苍龙道。
郑阳王叹道:“伴君如伴虎啊,太师为大靖朝立下不世功勋,竟还遭如此猜忌!”
“剑有双刃,事有利弊,我此次的死也是物有所值的。”
“现如今我们在朝中势力几乎土崩瓦解,太师所指的物有所值是何意?”郑阳王不解地问。
“我若不死,蔡洵又怎么会相信我手中的骊马秋驰图是真的?他的人又怎么会被引到江宁府,引到沈惟敬的身边?”
郑阳王问:“即使沈惟敬死了,对于我们亦无任何好处啊,这个位置依然会被太子或者蔡洵的人给夺去,只不过换个人罢了。”
司马苍龙站起身,笑道:“云堂你还是对朝局不甚明了啊。”
“学生愚钝,还请太师释疑。”郑阳王恭敬地道。
“朝中势力唯太子与蔡洵可与我们分庭抗礼而已,要坐收渔利,唯有让他们鹬蚌相争,太子之财税重心在江淮盐铁使一块,蔡洵之影响力在漕运总督一块,但在这两个地方,他们的势力都是铁板一块,旁人难以插足。”
“若要搅乱他们的全局部署,就必须把这两块铁板打穿,让这两个地方先乱起来。”司马苍龙微笑道。
“所以沈惟敬必须死,而他的死又必须栽赃到韦温庭的头上,否则两派又怎会疑神疑鬼,各自大打出手呢。而且以韦温庭督领漕运的才能,要让他下台,不下些狠招,岂能如愿?”
“沈惟敬之死,还有王炳望带其首级奔赴淮阴府栽赃给韦德昭都是太师安排?!”郑阳王问道。
司马苍龙捋须笑道:“这些事情自然不是我来做的,你难道忘记了,我们还有天问教这一个盟友吗?他们的手段也是恁地高明,在韦温庭身上不好下手,居然想到了韦德昭这一个突破口。段玉皇,真乃玩权谋的个中高手,我总算没有找错人!”
“高阳公主和凤至公主的遇袭,便是压倒韦温庭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天问教安排的这一次突袭,也恁是高明。”郑阳王忽然道。
此次袭击,他的爱女郑冰容也在受害者之列,但他并无丝毫问责之意。
司马苍龙望了他一眼,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