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
这句话突地刺激到了鸾歌。
想到如今还在银珠手中的六两,鸾歌握着长鞭的手背上鼓起青筋,手腕在空中挽过一个花儿,拉开战势,定声开口:
“那便来吧。”
月光稀薄的黑暗松林中,浮生掩盖在斗笠和金面之下的唇角微微翘起,腰间被斗篷遮盖住的碧玉短笛则被他拿下,轻放在唇边。
曼声轻起,幽幽笛声在林间绕遍,为这晕色夏夜增添几许清幽寂寥,让人闻之不免心头隐生悲戚,忆起旧事过往,似要沉迷其中,昏然睡去。
远处仍在混战当中的黑衣人与西山将士,闻此笛声,不由突地滞了滞。
周扬大刀落下,原本可以直直砍中的一刀,却因为这一道笛音,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让那刀下眼见便要被砍成两截的黑衣人逃出生天。
面上的苦痛之色渐生,众人皆陷入自我的魇境困顿当中,就连手上的刀不由自主地垂落在地也不曾觉察,只是面上哀色浓重,眼中泫然欲泣,浑然忘却眼下的种种困境,全然沉浸在那些生老病死爱恨离别的过往沉痛中。
然而奇诡的是,那些黑衣人面上却是清明一片,并没有半分中魇的征兆。
最重要的是,本为行刺而来的众人,却未曾趁机动手,在他们浑噩之际取其性命,反倒开始扶起地上或是伤残或是死去的同伴——但也只是扶起,并没有退散的意图。
他们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什么人,又或许是什么指令。
而此刻正被三人围击的赵亦,亦是烦躁中带着困顿之色。
经过方才那么许久的交手,他已然知道这些人身手并不弱,若是他们合力而起的时候,定然可以顺利取自己的性命。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
每当有人有机会伤到自己的时候,总会有另一个人趁机还手,替他挡过那人的招式。
但这替他挡力的人,却也并非就是友人,因为下一个出手的人,恰恰就是此人,同样的,剩下二人当中也会有一人挡过。
最开始他还觉得这三人并不是为了伤及自己,而仅仅是为了困住自己,但是等他发现了这些的时候,他才开始觉得这些人好似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团结。
每个人都暗怀鬼胎,想要动手取他性命,但是每个人都不愿意别人抢了先手,所以才会出现既想杀自己,又会出手救自己的一面。
看清楚了这一点的赵亦,脑海中霎时涌现出一个主意。
然而未曾等他成功移步声东击西,借机让这三人内斗起来的时候,便有一道幽幽笛音从远处传来,让他不由心间一动。
心念顿生,心境顿成。
忽然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一变,从原本昏暗漆黑密林当中,来到了一处碧水清泓的秀丽仙境。
夕阳起,天云暖,碧湖一望无际,湖上芦苇飘飘,似是最为柔美温和的轻抚,让人不由心驰荡漾。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脆甜的歌声从芦苇荡中飘然而出,让这黄昏之中的湖光山色多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独坐小亭饮酒的赵亦忽闻此声,不由放下手中的酒杯,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湖面涟漪逐渐泛开,层层密密的芦苇荡忽然向两边散开,划出一道出口来。
小船悠悠,从其中飘然现出。
船上女子身穿素衣,头顶带着一叶碧荷叶,手中则正撑着船。
脚下放着小小的竹篓,俨然正是一个采莲而归的山野小姑。
只是那容色灼灼,宛如山间精灵,举手投足之间,宛如一幅画卷,周身的气质,更不是普通的山野小姑可以作比。
这画圈是灵动的,自如的,更是清甜悦耳的——
“鱼儿轻轻游啊,莲儿轻轻摇,田田荷叶遮我眉啊,莲蓬苦心觅何方?
鱼儿轻轻游啊,莲儿轻轻摇,悠悠山水笼我眼啊,思君何处归故乡?
鱼儿轻轻游啊,莲儿轻轻摇,漫漫云烟浸我骨啊,不见白头不见郎。
鱼儿轻轻……”
歌声在船头撞到水廊边木板的时候乍然停止,化作一声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几分惊慌的质询:“你是谁?”
赵亦猛然惊醒,看着面前蹙着眉头,一脸防备地望着自己的小姑娘,不由失笑。
他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心头顿生几分调霄的促狭,上前几步道:“你又是谁?”
“我先问你的!你这人,好不讲理!”那丫头柳眉飞舞,明显地回过神来之后,变得理直气壮了不少。
“那好,我叫赵亦,你呢?”赵亦失笑,开口道。
“赵亦啊……”那小姑娘念叨着这个名字,一双凤眼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几番,最后点了点头道:“瞧着还是有些人模狗样的,可是我没听过,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我是谁还需要撒谎吗?”赵亦不由有些好笑,自己堂堂安国侯世子,什么时候需要假扮他人了?
“鬼知道呢。”小姑娘耸了耸肩膀,樱唇轻轻撅起,然后满脸敌视地望着赵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你这都三个问题了,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赵亦挑了挑眉,摊开双手道,“这并不公平,不是吗?”
“好像说的也是……”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慧黠,脆声道:“我叫连柠,连珠的连,青柠的柠。”
“连柠……倒是个好名字,难道是因为夏天出生的?”赵亦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