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走在路上的男子将背上的包袱顶在头上,看着越来越大的雨,骂骂咧咧地奔跑着也顾不上已经被雨水击打地开始泥泞的露面,顾不得躲开路上的积水,只朝着远处传来光亮的地方跑去。
“有客栈就好,今晚总算有着落了。”
那人伸出胳膊抹了抹砸在脸上的雨水,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来。
“娘的这鬼天气,明明白日里还好好的,这个时候偏就下起雨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真急死老——哎呦——”
那人的自言自语刚说到一半,便化作一声惊呼,在惊雷声中显得几不可闻。
那人瘫坐在地上,包袱散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头顶雨水继续泼下,他呲牙咧嘴地伸手,扶着自己的脚腕揉着:
“娘的!”
周围的风雨没有变小,远处隐隐可以看见灯光的客栈显得那样光明,那人咬了咬牙,然后捡起不远处的包袱,准备强忍着疼痛先赶过去再说。
谁曾想,就在这个时候,风雨声中却传来一道清丽明净的悠然笛音,就像是春日的和风,好似这瓢泼之势也不是那样可怖,而让人莫名地心安。
男子的动作也随之缓慢下来,挎着手中的东西往客栈的光源处走去。
尽管此刻他的心中生出莫名地不安与恐慌来,尽管他想要朝着与客栈相反的方向走去,但是那一双腿却是不由自主的向着声音的来处走去,直到最后,他的双腿已经开始不断地颤颤,再一次摔倒在地,激起更多的泥水。
与此同时,周围的树林中开始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黑暗中似有东西在地上不断爬行,从密林深处,慢慢窸窣至泥泞的大道之上,伸向瘫坐在地的人影。
……
客栈之内灯光明灭,那扇刚被关上没有多久的门,在这时再一次被推开。
只是这回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蓝白色衣衫的女子。
“那人出现了?”
关上门,她快步走到黑衣男子所在的地方,问道。
然而那黑衣男子却并没有答话,只是眼睛却依旧看着路上那团越来越小的身影,看着那似是从黑暗的丛林中伸出来的无数魔爪,从密林中伸出,最后却又隐匿于密林。
他依旧吹着笛子,看着这一幕,却纹丝未动。
直到那道路之上只剩下几块破旧的衣衫散落在地,像是一团烂泥填补上坑洼的沟壑,那悠扬缠绵的笛声这才慢慢止住。
“我说过,所有轻易得罪过我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将笛子从唇边拿下,玄衣黑金面具的男子这才开了口。
“可是,他只是对我不敬,并没有想着……”
女子似是要纠正他的说法,可是却被他出口堵住了话头:
“这没有什么区别。”
望向身边的女子,男子将头转向了窗外,哪怕此刻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大雨浸湿。
……
今日傍晚,在慌忙赶到这一处地方之前,他们在前一个镇子里遇到了方才那个汉子。
“小姑娘长得可真秀气,可要跟小爷一道回家?”
“公子请自重。”
“怎么?还矜持的不行?如今这西山不怎么安宁,还留在这里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别在这边跟爷揣着明白装糊涂,该怎么就怎么,说吧,多少银子才愿意陪小爷一晚?”
“就算西山再怎么乱,那也是周将军治下,公子这样乱来可不太好吧?”
推开那男子伸来的咸猪手,女子往后退了两步,而后扬声道:
“若是公子想试一试如今的西山军是否还如往日那般厉害,小女子不妨喊一喊外面那些军爷,我们且瞧上一瞧。”
说着,女子朝外望去。
客栈之外,正有一队兵士巡街而过。
“算你厉害。”
男子望着那带着兵甲的军士,恨恨道了一声,然后拿起手边的行李往外恨恨而去。
“苦东,去问一问那个人去往哪里去。”
看着那女子朝着自己这桌走来,坐在桌前黑衣金面的男子对着身边的随侍开口道。
“是。”
女子与那叫做苦东的随侍擦肩而过,然后在黑衣男子对面坐下,面上还带着被调戏的不满与愤然,因此只吃了几口饭菜便放下了筷子。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等到苦东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才抬起头来,对着女子道:
“今日不去安平镇了,改去勺元镇。”
“去勺元镇?可是那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啊。”
女子蹙了蹙眉,似是不解男子为什么突然变了决定,可是不等男子开口,她又继续道:
“不过勺元比安平离这里要远一些,而且中间没有什么可以打尖住店的地方。若是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我们或许现在就要走了,不过到了那边,也许会晚不少。”
“这没什么关系,我们坐车过去。”
男子拿起手边的酒碗喝了一半,然后看一眼身边的苦东。
坐车过去的话,比起直接用双脚赶路,可以让他们在午后不久就到达勺元镇。
“好,听你的安排。”
女子点了点头,遂不再言语。
……
顺着那道目光,女子终于明白眼前之人为什么会绕路来到勺元。
早间遇到的那人,就这样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没有任何征兆的,悄无声息地消匿在黑暗之中。
衣衫仍在,但躯壳却凭空消失在这乾坤之间。
“我只是觉得,银珠若是还在,她定然也不会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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