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老先生稳了身子,望向龙座之上的皇帝。
在场诸人霎时面色惨白,像是看到什么鬼怪一般望着皇帝。
含宁,是恒王楚怀阔的字。
难道……难道那些话都是真的……杀害兄长,剥皮易骨取而代之……
难道这些从来都不是无稽之谈,如今的陛下真的是恒王?!
天!这是怎样的狠厉无情,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泯灭良知的事来?!待长兄尤且如此,更罔论旁人!
在场众人想到这里,无不两股战战,额头冒出冷汗来,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来受这样的责难之罪。
但卫老先生却没有其他人的战战兢兢,一如当年还是太傅之时的严厉模样,坐在椅子上,厉声喝问后便看着这个自小时起便由自己带着的学生。
毫不客气,毫不退让。
哪怕他如今已是九五帝座之上的皇帝,哪怕知道他已然手握天下权柄,掌管生杀大权。
但仍旧是他的学生。
教不严,师之过。
不,卫老先生摇了摇头,眼前的皇帝,不是晟昭帝,不是自己那个中正纯和、良善温雅的弟子,而是一个欺世盗名的贼子,是一个连亲兄弟都下得去狠手的无心之辈!哪怕有着一张同样的面容,他也不会是真正的皇帝!
鱼目混珠,终露端倪。
卫老先生正欲开口,却听恒王不怒反笑,似是带着几分调笑之意开口道:
“先生,您怕是老糊涂了。朕是含昭,含宁他早在十三年前便死了,他的牌位如今可还正在宗庙之中放着呢,您若是不信的话,朕允您前去祭拜一番。”
那语气比及之前,越发轻柔越发舒缓。却让人蓦地遍体生寒。
就像是毒蛇慢慢从脚下爬上人的身躯,隔着衣衫窸窣柔软,但等到缠上光着的脖子,却滑腻冰冷。甚至舞动着毒牙准备随时下手一般。
“你这个欺世盗名的……”
卫老先生猛地站起来,指着恒王刚开口呵斥,却见朱韫上前一步,将卫老先生挡在自己身后,也将卫老先生的话头截堵住。
卫老现在已是白身。哪怕他当年曾经是太子太傅,也是恒王的老师,归隐之后,已然不能再如当初一般说训就训,否则日后走出去,遇上有心之人,在忠良耿直之外,也要落下一个目中无人的污名了。
一定不能让老师担了这样的恶名,朱韫想道。
于是只见他朝着恒王拱了拱手,肃声道:“陛下向来最是尊师重道。如何这个时候却对师长如此不敬?难道陛下这些年来,都是装的?”
“尊师重道?你跟朕讲尊师重道?!哈哈哈哈哈哈!”恒王听到朱韫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一般,站直了身子从玉阶之上下行两步,仰天大笑。
不顾气得胡子几欲飞起的卫老先生和面色依旧冷瘫的朱韫,他冷笑着一步步从玉阶之上走下,面上是无尽的嘲讽与轻蔑,还有浓浓的悲哀与失望。
只听恒王带着几分悲凉道:
“向来尊的是堪敬之师,重的是该重之道。对于那些蝇营狗苟却自诩刚正贤良,实则乃是心思叵测之辈。又哪里值得朕去尊去重?!”
说着,恒王伸手指着朱韫身后的朱老先生,叱问道:
“仅凭他自私之言,便将那懦弱伪善之辈推上帝座?!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楚怀渊那小子为他采药。为他寻医?受了这样小小的恩惠便想认了死理要扶他为帝,却不想他那样软弱的性子,哪里能让楚国兴盛?!
“就因为我的母妃是出身低贱的良人,所以哪怕我也被养在慈仁皇太后身边,整日听话勉学,却仍旧比不上他的嫡子身份?哪怕父皇想要将皇位传于我。也能被他以‘此子阴骘’的由头推掉?!
“口口声声说什么‘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说什么‘因材施教’,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却不知这刍狗居然也有草编与金镶之别,不知这材有高低之辨,不知这不患不均也只是说着玩闹!
“若我真的资质不足,勤奋不够,那倒也罢了,可是明明朕的功课不比皇兄差,骑术更比他好,但在他卫知梧的眼里,朕却连朱韫那个榆木疙瘩脑袋的小子都比不上,甚至看着朕的眼里都是防范与排斥。
“同样是亲手采来的药材,为什么皇兄就是‘善良纯孝’,到朕就是‘心思颇深’?!我却不知,一个小小的孩童,只是为了讨好师长欢心,只是也想尽一份心,只为得到三两句的夸赞,为什么就会成为奸诈阴险之徒?这是多大的仇怨,才能有如此恶毒的言行?
“若真说是装,那朕不妨告诉先生,当年皇兄送去卫府的灵草,是朕攀岩摘的;他身上的伤,不是采药弄伤的,而是自己下山时候不小心摔的;还有那些****奉上的茶水,也不是他自己泡的,而是身边的李德全亲为,再由皇兄之手奉上的;至于之后您和父皇都赞不绝口的所谓果敢决策,也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朕给他出的主意!”
恒王又向前走了两步,到了朱韫跟前,更是带着几分残忍与痛快地说道:
“还有,也是正好与你朱韫相关的,既然要说,便趁着今日一道说个清楚,也好让世人瞧瞧,你们心中纯善的太子到底是怎样的人!你以为当年与你称兄道弟的皇帝是真的赏识你?所有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父皇曾告诉他,你朱韫和你的父亲朱沉是一样忠诚的奴才,是楚家天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