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之中一片寂静,赵海小心翼翼地为皇帝系着衣服上的带子,同时出声宽慰道:“陛下可千万莫要动怒,仔细气坏了身子,让老奴心疼。”
恒王唇角微翘,看着在自己面前依旧卑躬屈膝,如今却更添了几分拘谨的赵海,从他手中拿过扣带的环佩,想要自己佩戴,吓得赵海忙不迭抢到手中:
“陛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是老奴分内的事儿,怎么能劳动您动手?”
恒王看在眼里,遂不再谦让,张开双手任由赵海为自己继续收拾,口中却轻声相问:“赵海,你说,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
赵海一听这话,吓得双腿一抖,便跪了下来,好在地上铺着绒毯,膝盖撞地的声音不曾传出,但那疼痛确实实打实的传来。
强忍着才没有将痛呼发出来,赵海匍匐在皇帝脚下,颤声道:“陛下待老奴恩重如山,赵海能从一个小小的太监到如今的内宫总管,都是靠了陛下您的抬爱与提携。若是没有陛下,就没有赵海。这宫里一年下来,多少不起眼的奴才轻易丧了命,可唯有老奴因为陛下赏识,不仅从浣衣局逃出生天,更有了如今的无上恩荣,这些都是陛下所赐,您就像是老奴的再生父母,这样的恩情,老奴是到死都不敢忘的!”
恒王依旧张着双手,闭着眼睛道:“这么说来,你倒是明白朕对你的好了?”
“这是自然啊!陛下对老奴的好,老奴不仅知道,更是****夜夜的想着念着,愿意终生终世服侍陛下以报您的大恩大德。陛下,老奴对您忠心耿耿一片赤诚,刺心天地可鉴,绝对不敢也不会有旁的心思,您一定要相信老奴啊陛下!”赵海膝行两步上前,抱住恒王的腿道。
“好了好了,都半边身子埋进土里的老人了。哪里就这么说风就是雨的,朕也就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该什么样就还什么样好了。你对朕的忠心。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先前朕怎么待你,日后更会好好待你,这点你倒不必担心。至于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成了。”
恒王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赵海的肩膀,似是安慰一般,然后带着几分无奈道:“行了,起来吧,先给朕更衣,那些老家伙可还在议事阁等着呢。”
赵海扶着地站起身来,拿过一旁的罩袍给恒王穿上,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今日之事,皆因那黑衣小儿妄言起。亏得您先前那么信任他,他却这般……还有那些大人们,竟然会相信朱韫那个小儿的话,没得无中生有,真是好端端地被猪油蒙了心!亏得陛下待他们那么好,如今随随便便一个人就……”
这话刚一出口,皇帝的神色便闪了闪,看着赵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寻味,偏生赵海正在低着头结绦子,没有看到这一眼。于是继续嘟囔着开口抱怨,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
然而没等赵海把话说完,皇帝便打断了他,似笑非笑道:“如果。朕是说如果,那人所言的非是虚言,你将奈何?”
赵海口中还在念叨着,可是皇帝这话刚说出来,他的身子便僵在当场,连带着方才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只张着嘴巴抬头看着皇帝。
恒王也不躲避,就任由他看着自己,然后将这话重新又说了一遍:“没听清吗?那朕就再说一遍。朕是说,如果那些传闻都是真……”
“陛下!不管是真是假,老奴只知道,老奴的主子就只有您一个,不管旁人怎么说,您都是我们大楚的天子,都是对老奴有再造之恩的大恩人!这些话,定然是陛下被那些混账东西气得急了才会浑说的,都怪那些人……”匍匐在地上,赵海连连叩着头,饶是绒毯铺了一层,也能看见他额头清晰的红印。
皇帝蹲了身子,扶着赵海的胳膊想要搀他起来道:“朕也就是这么一说,说了是如果嘛,所以你实在不必太过当真。要说朕倒觉得出了这样一件事也不错,毕竟经过今日这么一遭,朕才能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忠于朕的,而谁是心怀不轨的。忠臣朕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奸佞之辈也妄想逃脱朕的手掌心。起来吧,若是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只怕会让人生疑,更何况,朕还有要事让你去办。”
赵海抬眼,哪里真敢让皇帝扶自己起来?于是连忙虚应着,自己使着劲儿站直了身子。
紧接着,便看到皇帝慢慢扭动了床边的夜明珠,然后一旁的画卷慢慢移动,露出半面墙壁之后的暗格。
皇帝捧出一个檀木盒子,然后从中拿出一枚玉佩,递到赵海手中,认真叮嘱道:
“拿着这枚螭龙令,去调动京畿卫和西山大营中的龙虎兵。守城之事虽然有沧州军协助,但李进的心思难测,朕信不过他,你务必要让龙虎兵出面主导城门处的局面。还有,传令京畿卫的神射手候在议事阁外,剩余的兵力步于宫中,随时听候调遣。”
“陛下……”赵海接过那枚镂刻出螭龙纹路的玉佩,发出一声惊呼。
螭龙令,是当年恒王调动府兵和藩地兵马的令牌,但在当年恒王死后,便被皇帝收回,也是唯一没有作为恒王陪葬一起掩埋于黄土之中的东西。
这本是私兵符令的螭龙令,如今居然可以调动京畿卫和西山大营的兵马,赵海心中的某个念头越发确认……
“别忘了你方才答应过朕什么。”皇帝淡淡开口,视线从赵海面上扫过。
赵海一个激灵,哪敢再生旁的心思。且不说这螭龙令,在位十三年,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