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他只手将她的衣领拉开,褪到手肘的位置,露出肩头,然后又只手给她轻缓地擦着药。
她发现他回来后,他似乎一直在用右手一只手。
她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左手,左手在袍袖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撄。
肩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瞳孔一敛,闷哼出声。
“忍着点,你的肩骨伤了,我给你揉一下,会很痛。”男人的声音就响在耳畔,他微微倾着身偿。
刺痛一下一下传来,锥心刺骨,庞淼想要咬牙,结果一咬,牙齿也是痛得要命,她觉得自己快痛得要晕厥过去。
“如果当日撞的时候敷一敷,就不会这么严重了,又不是小孩子,二十多岁的人,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男人边揉捏她的肩,边数落。
也不知道是实在太痛了,还是他的话哪个地方戳到了她,她忽然眼泪往出一冲。
略略将脸别向右边,她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是,男人还是看到了,因为右手上沾染的都是药,他就用右手肘将她的脸推了回来。
他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他未出声,她先开了口。
“好痛,真的好痛......”她哽咽着,指指自己的肩。
她想告诉他,她之所以哭,是因为肩膀太痛了。
男人没说什么,就看着她,深邃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一会儿,然后沉默地用自己的衣袖去蹭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擦好药,他将右手放到床头柜上的一块毛巾上揩了揩,再替她拢好衣领。
庞淼默不作声,眼角余光一直瞥着他的袍袖里的左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皇后娘娘没事了吧?”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盘亘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不是说天明寨的什么药,必须他回去才能拿到吗?
而去天明寨那么远,他又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了?
“会没事的。”男人回了她四个字,便端着瓷盅往外走。
会没事的?
庞淼一愣,男人已走出了厢房。
后来,很久没有进来。
庞淼起来去院子里的茅厕解手的时候,路过堂屋,看到萧逸躺在堂屋里的矮榻上,裹着被子,似是睡着了,其余人在那间放置杂物的房间里忙碌着,好像是拿稻草铺地。
她回来又睡了。
然后又开始被乱七八糟的梦魇所缠。
但两年来经常做的一个梦就是冰窖,她走在一个无底的冰窖里,冷,很冷,她只能不停地缩着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
今夜,她忽然感觉到了温暖,那感觉像是有火,又像是有阳光,她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温暖是真切的。
那温暖包裹着她的双脚,她找,她低头去看,斗转星移,她似乎又躺在了五王府厢房的榻上。
在她的旁边睡着眉目如画的男人,是男人在捂她,在用自己的双脚捂她的双脚。
原来火是他,阳光是他,终于不用在冰窖里走了,她哽咽地唤他:王爷,王爷,然后就朝他怀里钻。
一声闷哼自男人鼻间逸出,她好像压到他手上,刚想说对不起,猛地惊觉过来不对,人也同时惊醒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真的躺在男人怀里,她大骇,连忙朝一侧一挪,“你,怎么躺在这里?”
床头的烛火摇曳,她看到男人脸色有些白,微微喘息,她才意识到方才梦里的那一声闷哼,的确是他,她也的确压到了他的左手。
所以,他的左手是受伤了吗?
“我不躺在这里,我应该躺在哪里?”男人问她。
庞淼想想也是,那十五个兄弟睡一间屋已是挤得很。
便没再说什么,往边上挪了挪,平躺着。
男人伸手将被子往她这边扯了扯,盖好,自己也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只不过,一双脚依旧左右捂着她的两只脚。
夜,变得静谧。
许久两人都不说话,庞淼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已经睡了过去,微微侧了首,见他阖着双目。
“大安、老博、陈敏他们呢?”她轻声开口。
她问的是尸体。
“已经让当地的天明寨兄弟送回去了。”他闭眼未睁,声音却缓缓传来。
果然没有睡着。
庞淼低低叹了一口气,心里难过得要命,“你知道吗?那日大安还专门让我跟他一起去帮他挑了一枚发簪,说是要送给他的妻子,结果,却是再也不能亲手送出去了......”
男人并未接话,什么都未说,依旧闭着眼睛,只是被褥下,握住了她一只手。
许久才开口,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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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淼又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已没了人,她以为天亮了,却发现屋里烛火还没熄,窗外夜色凄迷。
她披衣下床,想倒点水喝,却发现厢房里根本没有壶,只有堂屋里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发现郁临旋竟然在堂屋里。
萧逸赤着上半身趴伏在矮榻上,他在给萧逸施针,两人还在说着话,气氛似乎不错。
兄弟终究还是兄弟,心里涌起一丝欣慰,她转身准备折回,却忽然听到萧逸问:“大当家的手,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伤的吗?”
“嗯。”男人未否认。
庞淼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题外话---9日1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