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微微眯起眼睛,盯住项全的脸,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小细节,
项全完全不用再花费时间重新去回忆,张口就能说,显然,他这些年来,已经不止一次回想当时的场景,
这大概也算是他像个正常人的反应,
一般人碰上这种事,肯定会反复回想,试图搞清楚每一个细节,
“她那天早上,我还看见她吐了,”项全说,“我们村那时候还没有被划入新市区,所以我跟她一样,也是在学校住宿,只有节假日才回家,”
“那天在食堂刚吃完早饭,我就看见她扶着桌子吐了,当时还觉得挺恶心的,”
“还有,在走廊上,她从我们面前走过去时,也是有点儿摇摇晃晃的,只是当时,我们都认为她是故意的,”
“也许她也是真地没看到我们,”
“这都符合脑出血的症状,”
听项全说完,我不得不赞同他的说法,但是,凭这就想喊冤,也不够吧,
“所以呢,”我说,“这还是不能证明,你就跟她的死没关系,谁叫你前几天也打过她……”
“我没有,”项全一口咬断,语气并不激烈,但很肯定,
我得承认,我对他们就是先入为主了,尽管项全为止的表现很好,但我就是没那么容易买账,
项全:“不管你信不信,春游那天以后,我就没括姚广强他们也是,”
我还是很怀疑地看着他,
项全:“一半是因为你的教训,一半也是因为徐金龙的退出,”
我:“怎么说,”
项全:“本来被你连着教训两次以后,我们就有点儿蔫,但是还有点儿不死心,不瞒你说,我们曾经还想过要报复你,姚广强不行,就还去找徐金龙,原来都是徐金龙带头嘛,我们还指望他能出来继续带这个头,但是没想到,他就突然被你打怕了……”说到这里,忽然收住,笑着看我一眼,改口道,“是被你打得幡然醒悟了,反而叫我们也都散了,”
“那时候,毕竟也是小孩子嘛,”项全笑叹一口气,“这么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也没想过正儿八经地拉帮结派,这么一弄,当然就成了一盘散沙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大家都等着别人先来出这个头,反而没人出头了,”
项全也有点儿好笑,那是自然的,他现在算是资深专业人士了,初中时代的小打小闹,在他眼中当然是可笑的,
“而且,我们当时也以为你跟陈学文弄到一起去了,”他说,“谁不知道陈学文是校长的儿子,”
我:“……”真要多谢谢陈学文,
“所以,我跟你保证,”项全看住我的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的横肉都跟着轻抖了两下,“除了出事那天,我一时冲动,半真半假地抽了许小花后脑勺一下,真地没有对她动过手,”
我有点儿沉默了,
他们这些人,三观扭曲,但还挺看重自己说话的份量,我不想用一言九?来形容他们,但只要上道的,的确也是放屁嘣坑的,
况且,项全现在少年劳教所都出来了,何必还撒这种谎,难不成还想去申请国家赔偿吗,
春游……
第二次改变过去后,许小花从春游当天失足落水,变成春游后脑出血而死,差不多过了十几二十天,
春游前一天,她倒是被徐金龙他们打过,但是谭老师也说了,她没事,即便算谭老师不是让医生诊断过后得出的结论,就算许小花是那天受的伤……可是春游当天,她是正常的,她和我们一起吃了饭,还打了牌……这个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不可能是那之前受的伤,问题还是出在春游以后的两三周里,
我忽然想起,姚广强说过,在他们打许小花以前,许小花就经常受伤了,还说比起许小花受的那些伤,他们动的手根本就不算什么,
难道,除了他们,确实还有下手更狠、更早的人,
我忙问项全:“在你们欺负许小花以前,是不是还有别人欺负许小花,”
项全想了想:“对,初一刚开始的时候,就时不时看到许小花一瘸一拐地来上学,有的时候还能从她身上看到淤青、红肿……”
我:“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项全:“不知道,我跟她既不是一个班,又不是一个村,干嘛管那闲事,”
我:“这个线索,你没跟老师、警察说起过吗,”
项全:“没有,因为,后来又没有了,”
我一皱眉头:“什么时候没有的,”
项全:“没注意……就是初一的时候吧,也没过多久,”
这可有点儿奇怪,
一般这种情况,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施暴者基本不可能自己就突然良心发现了,
项全有点儿后知后觉地看着我一脸严肃:“怎么,你怀疑这跟许小花的死有关,”
我连忙抬起眼睛,不想那么早就给项全洗清嫌疑:“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很有必要再挖出这个更早对许小花动手的人,但是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会改变你给了许小花最后一击的事实,”
项全愣了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我说如果事情有进展了,也许还会再找来问话,项全满口答应,一定配合,他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十来岁的坏孩子,而是成长为一个更为成熟、更为高级的坏人了,
你说,这算好事吗,
从项全这里,还是得到了不少宝贵的信息,我一看时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