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的天空触手可及,铅灰的云朵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张嘴便吃进荒凉平原上的一口冷风。

司非怕极了,被风呛到了也不敢咳嗽,只下意识向身边人挨得更近。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立即揽住她的肩膀,侧过头来看她。天上的厚云恰好裂开一道口子,蒙蒙的日光照得少年的面容半明半昧。熟悉的脸庞上一如往常地带笑,却到底因为寒意和恐惧而泛白。默了片刻,少年低声道:“别怕,哥哥陪你。”

母亲听见这话,立即狠狠攥住了司非的手腕,歇斯底里地自言自语起来。她骨节分明的手比迎面刮来的风更冷,硌得司非便要喊疼。

可她硬生生将呼喊咽了下去。

因为皮靴叩地的声响近了,着黑色制服的士兵列队而来。母亲的指甲已经掐进司非的皮肤,可她根本感觉不到疼。

为首的将官慢悠悠踱到几步外的父亲身边,客气地问:“您准备好了吗?”

父亲背朝司非等人,影子斜斜拖曳得老长,直落进一家人身后的深沟中。他好像笑了一声:“能给我来支烟吗?”

“当然,当然。”将官摸出个烟匣子,恭敬地为父亲点上。

惨白的烟雾散逸开来,朦胧了父亲的脸容。熟悉的蓝星烟草味道令司非短暂地平静下来,母亲也稍稍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长官!”另一个黑制服的卫兵小跑过来,冷然向将官颔首。

将官叹了口气:“时间到了,您看……”

父亲用鞋跟碾灭了烟蒂,走到母亲身边,伸臂想要揽住她。母亲却牢牢扒住司非,整个人都挂在了女儿手臂上。父亲也不阻止,只看着司非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最后的时刻,他也只能言尽于此。

将官敬了个军礼,退到一旁发令。

“预备!”

黑制服士兵齐刷刷举枪,端平的枪眼黑洞洞,如整列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声令下,扳机扣动。

司非骇得直接坐起身,后脑勺撞在床头的电子面板上,舱房照明随之亮起又熄灭。

呼吸依旧急促,她僵硬地缩起来,抱住膝盖蜷成一团,全身都在打颤。

她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噩梦了,久到她都快忘了陈年旧梦有多可怕。

此刻她只想藏进薄被里就此谁也不见。

可她知道这不可能,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被吓倒。

黑暗中,司非抬手摸向颈侧。无法去除的编号轻微凹陷,她便一遍遍用指尖描摹这四位数,嘴唇开开合合地翕动,无声重复:她叫司非,三等公民,来自四区改造设施,今年十九岁,原本在矿业3区四分局工作,今天早晨将要参加提前批机甲能力测试……

是的,重要的是机甲能力测试。那么个绝佳的机会,绝不能因为一个梦而出差错。

念及此,她伸手去摸触控面板,手指还有些抖。但等灯光亮起,她已几乎彻底冷静下来,利落地下床后直奔舱房附带的盥洗室。

用力滑动墙上面板的参数条、将水温度调到最低,司非刷了牙、洗了两把脸、又洗了三遍手。

盥洗台正中的电子镜面忠实地映出她的模样。寒碜的旧衣服,苍白的脸,受冻泛红的手指拿起缺齿的木梳,开始整理乱糟糟的黑发。

等一头乱发恢复齐整,司非的脸上也再无半分异样。

她光着脚回到舱室,换上夜间机器清洗烘干完毕的白衬衫、淡雪青外套和长裤,这是帝国联合矿业的员工制服。苏夙夜并非没有提出为她置办适合测试用的衣服,但她拒绝了。还是穿这身衣服最自在。

门边莹莹亮光的指示牌显示时间:帝国3时区早晨六点。

司非在门边静静站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按动舱门按钮。

金属门无声滑开,她沿着安静的走廊行了没几步就听到了话语声。是从中央舱室传来的。

“恕我直言,去土卫九观看典礼并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那里的治安情况您应当也有所耳闻,之前宝瓶号的航路又被泄露,如果在那里您再次受到袭击……”邵威声音微微拔高,透过玻璃门传了出来。

司非讶然地眯起眼,迟疑了一下,没立即现身。

苏夙夜反应平淡:“土卫九离测试场地最近,方便接司非小姐回来后尽快落地。宝瓶号被劫持另有原因,飞隼战队已经把嫌犯交给黑鹰处置,现在应当已经有了结果。”

他顿了顿,又摆出懒洋洋的纨绔腔调,“据我所知,就算还有人想要我的命,也暂时不敢动手了。这艘飞船的编号和名称都已加密,而且……您就对自己的能力那么没信心?”

“您到底为何前往4区、宝瓶号为何会被劫持,我的确都无权过问,但放任您冒险,等于要搭上我自己!”邵威被对方无所谓的态度激得起了火气,索性实话实说。

应答上尉的是青年一阵轻飘飘的嗤笑:“您放心,我还没活够,不会影响您的锦绣前程。”

邵威咂舌要反驳。司非却在这时果断打开通往主舱室的门,面不改色地走进门,讶然抬起眉毛:“二位都好早。”

苏夙夜单穿暗红衬衫,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杯沿上端露出的一双眼笑意晏然:“您也起得早。”

邵威憋了一口气无处发泄,取下军帽往椅子上狠狠一甩,烦躁地揉起了眉心。等司非在他身边坐下,上尉才头也不抬地简略问好:“早。”

桌板在说话间滑开,又呈上一份早餐。

司非向苏夙夜道了谢,一转头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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