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明显是个家仆的人物也是个官,除了认识孙七郎的王拱辰几人,其他人都是惊奇不已。不过这个年代因为恩荫得官的人多,徐平家里人丁凋零,荫到家里的奴仆身上并不稀罕,稀罕的是做官了还不出去找个差事,天天牵狗打猎。
其实这些人想的差了,孙七郎的官可不是靠徐平恩荫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功劳。不管是曾经在邕州参战,还是回京城给皇宫修这修那,他这官给的还低了呢。这小半年忙来忙去给皇宫和京城四处园林建了不少东西,才从三班借职升到三班奉职,孙七郎一直嫌弃官小俸钱少,不能养家糊口,根本就不想做。
徐平这种寒门出身的进士,家族人口凋零,如果不想浪费恩荫名额,把官荫到家里奴—小说.{z上还是很常见的。有名的如夏竦把家里一个姓鹿的奴仆恩荫为官,这姓鹿的贪财,在赴任的路上妻子产子,因为只有交接之后才开始算差遣的俸钱,刚过三天便逼着上路,结果妻子去世。这位妻子去世前在驿馆的壁上题诗记了这件事,跟咏的布满白壁,后来还有好事者结集出版,称为《鹿奴诗》,流布一时。
徐平家里是因为有产业,遍布农林牧副渔工商各行各业,在家里做点事比出去当官得到的俸禄还多,还轻松自在,恩荫名额一直空在那里。就连徐昌,宁可留在徐家做个主管,也不想出去做官,当个小使臣的官地位还不如他这郡侯府总管呢。
如今做了官的两人,高大全凭的是战功,孙七郎靠的是自己手艺,徐家的奴仆做官还真没有占过朝廷的便宜。
庄客拿了把交椅来,孙七郎在下首坐了。
王拱辰低声向众人介绍了孙七郎在京城得官的经过,几人才高看他一眼。能够几次三番被皇宫请去修东西的,必然是高手匠人。这高手有了官还不放在眼里,宁愿呆在乡下傲啸山水,又多了几分高人风范,哪里想到孙七郎只是躲懒贪玩而已。
聊了几句闲话,田里做工的庄客陆续回来。
吕松走到徐平面前,行礼道:“官人,庄客们都回来了,人手充足,不如与客人一起移步游园,这院里太杂乱了一些。晚上要吃些什么,也请吩咐下来。”
“好,把车子推出来。过一会让庄客宰一只肥羊,杀几只鸡,做熟了送到游园去。记着羊骨煮烂,羊肉挑好的切好洗净,在园里烤着吃,鸡煮一半熏一半。”
吕松应诺。
孙七郎道:“这里还有一只獐子,好肥,哥哥一起让人煮了来!”
吕松看了看地上的獐子,叫过两个庄客来,扛到一边收拾。
此时太阳趴在西山上只露出半个脸,晚上的凉风已经起来,吹到众人脸上,带着一种特别的田园风情。
外出做工的庄客陆陆续续回来,肩扛手提着各种工具,脸上洋溢着笑容,谈着今年的天气,该种什么,地里会有什么收成,能多发多少工钱,还有今天晚饭会吃什么。
这是这些年轻文官从没有见过的场景,虽然都是只读圣贤书,不知稼穑的人,一时也被这场景所感染,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和生气。
只有方偕和曹颖叔是当过几任地方官的,对这些见怪不怪。跑了一路,肚子早已经饿了,他们现在只想着把整只羊吞进肚子里去。
不大一会,几个庄客骑了几辆三轮车到了众人面前,整整齐齐地停了下来。
王拱辰看得眼都直了,对身边的徐平道:“在庄里我们就是乘这车?前些日子,才准了学士以上在皇城里坐这种车,现在连宰执在皇城里都不骑马了,来去改为乘车。没想到这庄子里还有这种好物,我也能享受得到!”
按规制只有宰相才可以在皇城骑马,其他官员在衙门之间来去只能撒开步走。皇城的前半部密布各种衙门,说是离得近,动不动还是要走上几里路的。好多官员哪里还能够走得动路,特别是像盛度那种,弯一下腰都难。日常视事,大家都是安坐自己衙门官厅,极少出门去别的衙门。
三轮车这生意做了好多年了,市场一直不大,只有一些豪门巨富买了回去在家里代步,基本没有骑到街上去的。
原因也简单,开封的街道,热闹的地方人流拥挤,这车行起来困难。而如果带着导从仪仗清道,这车又不知道按照规制该如何装束,不上不下。
除非有特旨,官员出行都是要求骑马,妇人才乘车。如果官员乘车就不好带导从仪仗了,而没有人清道,路上挤来挤去还不得把人急死。
去年徐平回来,有人才想起徐家还做这种车子,一些或者年老或者身体不便的官员便上书要求在皇城内可以使用。最起劲的自然是盛度,走路对他是极大的负担,能少走一步也是好的,三番几次地联合大臣上奏。这事情还在太常礼院讨论过几次,最后觉得与轿子步辇之类区别甚大,才允许皇城里学士以上可以乘坐,而且统一归皇城司管。
徐平家里的产业已经起来,不靠着这车赚钱了。不过现在这种车子已经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便专门制了十几辆,分别放在中牟庄园和万胜门外府第,拉着客人游玩用。
见车子过来,孙七郎急忙站起身来,摩拳擦掌,对徐平道:“官人上车,我去骑着到游园。好些年没骑过这车了,竟然还有些想念。”
徐平笑道:“不要胡闹,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身份不比从前,乖乖车上坐着去,让庄客骑着就好。”
“这小官,罢了,不过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