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门外是侬家,郎若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束紫荆花。
俗语里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可这纱的材质也要看缘分,若是喜欢,自然就只隔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但若是不喜欢,隔的恐怕就是刀枪不入的金丝甲。
三月三日上巳节,韩恬好几天前就开始考虑应该穿成什么样子去见她的子房哥哥,结果前一天晚上被师父灌醉,睡到日上三竿才将将爬起来。她也顾不上梳妆打扮,生怕有人先把张良约走了,于是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就冲出门去。
你还别说,韩恬这担心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李殊一大早就带韩星去张相府拜访了,说是许久未见,来给张老夫人请安。但是话也没说两句,就扯到了张良身上,说是久慕张家大公子风采,想邀大公子探讨学问云云。
张老夫人无奈,便打发人去瞧瞧。她知晓韩恬今日会来,张良此刻必然在房里等着,就特意嘱托小厮强调是大公主韩星来了。可张良一大早就爬起来试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等得就是这一刻,一听到通报公主来访,哪里有心情听人细说,着急火燎的就冲出去了。等张良快走到正厅,隐约看见屋里还有个男子,更是脚下生风。
这厢老夫人摸着茶杯打算等小厮一来报大公子抱恙就端茶送客,那厢张良就大跨步进了前厅。老夫人心里懊恼,手一抖,一杯热茶就悉数泼到他身上去了。张良也不傻,抬头看见人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就从善如流的告了罪,大踏步走回去换衣服了。韩星见张良来而复返,脸都绿了,但无奈他人走得有理有据,而自己还要托着规矩守礼的架子,也不敢追。
说来李殊和韩星也都是有耐心的,张良已经换了一个多时辰衣服,张老夫人也举了三四次杯子,俩人依旧端坐在堂上与张老妇人聊新近流行的花饰。
终于冲进张家的韩恬一路举着昨天下午新给老夫人做的糕点蹦蹦跳跳往厅里去,张家上下都不拿她当外人,也没人阻拦,结果一直等到要行礼的时候韩恬才发现主位上坐的是韩星,她心情顿时有点不太好,也不搭理这一对儿讨厌鬼,自顾自拜见了老夫人,递上糕点坐在她身侧。
韩星咬碎了银牙,但碍着韩恬嫡公主的脸面,也没敢说什么。可她不说,有人却忍不住了。“大胆刁民,你见了公主却不行礼,该当何罪?”这人从看见韩恬进来就开始挑她错处,哪里看见韩老夫人侧身避开不敢受礼的模样。
四周一片寂静。
“想必山野村妇不曾见过公主吧,还不快上前磕头行礼”厅里人纷纷噤声,狗却还在吠个不停。
韩恬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慢条斯理地从凳子上下来,捋捋衣袖“夫人既然还有客人在,恬儿便不打搅了,恬儿告退。”说罢也不乱看,拱拱手缓步走了出去。李殊还欲再说,被韩星拦下,找了个由头岔开话来。
这不尴不尬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午膳时分,韩星饿得受不住,张老夫人刚吃了韩恬的点心还没有开口传膳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又问起张大公子。
老夫人笑得开心“小儿适才与恬公主出门去了,今日是三月三,恰逢恬公主相邀,老婆子我纵有天大的规矩也不好拘着他们不放啊”
韩星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甩了甩袖子起身就走,李殊狐假虎威的跟在后面摔了一只杯子也出去了。老夫人也不在意,高高兴兴的示意下人把饭端上来开始用膳。
韩星出了张府却仍旧不死心,韩恬不过是个没发育完的小孩子,纵使清秀可爱,又哪里比得上少女妩媚动人,想来张良不过迫于无奈,就算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等见了自己也得乖乖拜倒在石榴裙下。于是也不回宫,带着李殊四处游荡。
话说那张子房左右挑不出合适的衣服,又等不来韩恬,索性就穿着xiè_yī坐在床上生闷气。韩恬一进门就惊呆了,手指头颤颤巍巍指着某人“你就打算穿成这样跟我去过上巳节?”
某人脸刷一下红透了,手忙脚乱的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捂了半天又觉得这实在是没有气概,又理直气壮地把被子掀开,赤脚站在地上“怎么,恬恬不喜欢我这样?”
韩恬最喜欢看他明明不好意思又要学人家强行调戏姑娘的样子,于是害羞地捂了捂脸,拽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他走出内屋的时候还理直气壮,走到外间明显就慢了下来,等韩恬拉着他要踏出屋门的时候,他整个人红的就像只煮熟的虾子,强行抱住韩恬又走回房里去了。韩恬伸出一只手在他锁骨上打圈,“你不是要这样子和我出去?”
张良嗫嚅“你舍得让别人看见?”
“舍得”
“那我不舍得,行了吧”
韩恬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要是有第二个人看见你这样,我就不要你了,把你送去西边菜市口,吊起来卖掉”
张良默默打了个寒噤,默默开始穿衣服,韩恬拿着木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梳头发,两个人看起来一幅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样子,直到张良起身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和韩恬的发型一模一样。
“不许拆”某人居高临下。
“能不能不要双丫髻”另一个苦苦恳求。
韩恬掰过他的身子,勾起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除非,你给大爷笑一个”
春暖花开。
韩恬觉得这一笑她骨头都酥了半边,不知不觉就抬手解了子房辫子。三千青丝飘飘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