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拜堂来报,张廷玉之妻李氏家中被诊有孕,圣上得闻,大喜,特命太医院隔日例诊,又嘱老八关照再三。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该喜该忧,喜得是张府添丁意味着天花的肆虐终于落下帷幕,归于尘土,衡臣再续香火,可谓大幸;忧的是如今老八取代老四掌管太医院以来,这无疑是第一个试刀石,虽不至于当年秋狄废储那般凶险,但终归也是如履薄冰,丝毫马虎不得。康熙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纰漏,或者被有心人利用挑唆,那也难免走了老四的老路,阴沟里翻了船。
若说五十年老八的不药而愈重现朝堂还不够锋芒毕露的话,那么五十一年最为百姓所津津乐道的惊天之闻,莫过于太子的再次下马。这件事虽与我还有老八无半点因由牵涉,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场闹剧和丑闻的最终受益人,非老八莫属。因此我们不得不在清楚的了解了来龙去脉以后,诚惶诚恐地接下了老四前不久才因为我的失利接管的太医院,不可谓不讽刺。而所有的根源,不过是老四利用太医院掌事的身份替后宫一个贵人向敬事房瞒下了天葵记录,又阴差阳错下,被一个与其素有恩怨的答应无意间揭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当事的谙达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请了太医院的当晚监事小太医来诊个清楚,尽早平息了争端,结果这一诊诊出了大事,竟怀有身孕两月有余,这一个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要知道这个贵人早在三四年前得幸两晚从答应升了贵人后,便再没得奉隆恩,又何来身孕!
要说宫里遮掩丑闻的手段一向是登峰造极的,不过一晚,所有的风波皆以涉世的两名后宫女子骤染风寒不治,小太医与当事谙达私相授受盗取宫中珍材为名发配西北做了了结。不会有人真的去探究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何以发生,只有在半月余,太子的二度罢黜一纸御旨之后,得意窥伺一二。
不用说,无论当时的老四有没有参与隐瞒,都逃不过这一劫,当下便被勒令回府自省,由贤亲王暂代行事的结果。
不得不说,对于当时正值摸索期的“老八”来说,不可不说是一个大便宜,当然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负担。
思及此,我轻笑。
“安茜,今晚去准备下,咱们爷一准是要留宿的。”
安茜听了,嘴里不忘嘟囔着。
“不是才说今晚要和九爷去张府贺喜么,那都得多前儿了,还能休息好么……
没的又让阿哥爷一夜阖不了眼,不好睡……”
我笑骂。
“瞧瞧,瞧瞧,连主子爷也要嫌弃了,往后还不横着走了你!”
她听我逗她,所幸挑门出去,各自忙活去了。
抿唇,我缓身坐下,单手握拳,微翘了食指的骨节轻叩四方黄花梨一角。
这“老八”自从病愈之后,与我坦然相识,遂有同病相怜之情,彼此相携,扶持至今,倒也有惊无险,打发了老王,又与杨顺儿好一通说辞才蒙混过关。如今看来,这“老八”除了他之前的挫败与失意,以及那一场惨烈的车祸外,我一无所知。我们彼此保持着最好的安全距离,不探究,不追问,不质疑,二人维系着自己身世的底线,除了想让彼此知道的,其它一切守口如瓶,就连彼此的真名也不便相告。用他的话来说,知道名字倒不方便,万一哪天叫错了,怎么圆?你以为人家都是看港台片长大的白痴呢?没的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我无奈摇首,只觉亏了本,白白把自己“予青”的艺名告诉了他,做了个赔本的买卖。
唯一让我得意欣慰的是,老八对权利的追求欲、掌控欲有增无减,甚至变本加厉,这无疑得益于前世那些不堪的遭遇,轻视、奚落,他遭遇的太多,他需要更辉煌的荣耀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无助。
相形之下,这样的一个追逐者的心思也就不难掌握,并且只为我一人掌握,这何尝不是一件法宝,成为我不久的将来走出牢笼最裨益的助力!
这一晃,夕阳就垂了眼,暮色渐浓。
“得嘞!可累死爷了!”
闻声,我含笑摇头。
“老远就听见你的大嗓门吆喝,每次都闹这么大动静,你倒不嫌累!”
“哈哈!我累什么,这叫放松,在外面端着个劲儿还不够啊!我还想多过几年呢,就这么会儿能自在自在,你还嫌我烦,回头我抑郁成疾,你就真成个小寡妇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打住!打住!”我双手示意叫停,忙不迭喊冤,“你外面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回家就跟个话痨似的呢?你这是放松?你这放松方式忒有创意,我这凡夫俗子实在消受不起!”
“嘿嘿!也就你能跟我对付几句,跟别人都是白扯呀!还是这么说话舒坦,整天之乎者也的,快憋死我了!”
“别总死死死的,我听着都起茧子了!”
狠狠剜他一眼,他四仰八叉瘫坐在桌前贼笑,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去了,辜负了这清浚的容貌,明明还是一样的眉眼。
招呼上齐了菜,屋里早已只剩我们二人,只听安茜和杨顺儿在门口低声吩咐着。
“都不用伺候了,爷有福晋服侍就够了,旁人近身反倒不自在,你们都散了吧,这儿有我们二人盯着就成。”
听外面逐渐没了声响,他闷声一乐。
“我怎么总感觉跟偷情似的!”
“噗!”
我擦擦嘴,转脸呵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