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观之道,静神定心,乱想不起,邪妄不侵,周身及物,闭目思寻,表里虚寂,神道微深,外观万境,内察一心,了然明静,静乱俱息,念念相系,深根宁极。湛然常住,窈冥难测,忧患永消,是非莫识。”
高微运笔如飞,在玉版上默写内观术法诀。
如今她与朱玖方暄三人每日课后需至绳愆处,于沈周所化幻境中击杀蛇骨藤,伴随着每天上床时的一身伤痛,他们击杀的蛇骨藤越来越多。这是历练还是惩罚?三人都已不去想了。
但高微与朱玖之前的习字却不能取消,沈真人交予两人各一套玉版玉笔,又交代她们于闲暇时每日习字,内容便是每日早晚课业。
这日正学到内观术,二人知道玉版上有沈周法术禁制,若是不做功课,后果颇难想象。虽杀过蛇骨藤后都疲累不堪,却也不敢怠慢,回房后便各据一方,提笔疾书。
在玉版上写下法诀的最后一个字,灵光一现而后隐没入玉版,其上字迹也如融雪般消失无踪。高微放下玉笔,长长出了一口气,揉揉手腕,便见朱玖也停笔默然。
女孩双手交握,展臂过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又左右扭了扭脖子,听到颈骨咔嚓咔嚓的响声,几下舒张筋骨,觉得身体虽然疲累,但精神却很好。
高微从青石案前跳起,看着闭目不语的朱玖,问道:“出去走走?”
朱玖却摇摇头,又提起玉笔,姿态端凝的重新默写起法诀。
高微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自从蛇骨藤之事后,朱玖似乎心里憋了一把火,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少女像变了一个人,自制刻苦得令人惊叹。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想到这里,女孩也默默坐了下来,执笔重写内观诀。
一提笔,高微便心中澄明,诸般思绪抛在脑后,心如止水,渐渐沉入内观之境。
鲛人烛光照一室,女孩们伏案疾书,纤巧的影子被烛光拉得长长的,映在青石地板上,看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和祥和。
待到二人默写完第二遍,朱玖这才放下笔,也伸了个懒腰,打起了哈欠。高微揉着手腕,白了她一眼,正想说话,却听见咕噜噜一长串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响亮无比。
“哎呀!”高微可怜兮兮的看着朱玖,“今晚又要饿着肚子睡觉了,哎!”
朱玖噗嗤一下笑了,随着她的笑声,咕噜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着脸趴到床上,长夜漫漫,又要饿着肚子熬过这一夜了。
女孩躺在青石榻上,身下是薄薄一层垫褥,她翻了几个身,都觉得又硬又咯人,她伸手数着自己的肋骨,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在沉入那黑暗、甜美,没有饥饿的梦乡前,她模糊想到什么,一点灵光在她的意识中闪了闪,但太困了,明天,明天再说……
天亮了,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在女孩闭起的双眼上,似乎感到了光亮,高微翻了个身,脸埋到枕头里。
朱玖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的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完回来,高微还在蒙头大睡,她走过去,不耐烦的推了推女孩。
高微嘴里咕哝一声,头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些。
朱玖长眉一挑,她哪里是耐烦叫人起床的,当下将被子一掀,两只手提溜着女孩的耳朵,狠狠一扭——
“啊——”一声尖叫几乎要将青石屋顶都震穿了。
“你你你,我我我!”高微翻身坐起,两手捂着通红的耳朵,“我才梦见吃大餐呢,肥鸡炖鸭子,烤全兔,香喷喷的红焖肘子,都要到口里了呀!”
她气愤的看着抱臂而立的朱玖,“你就不能等我吃上一口再叫我起床!”
朱玖懒得理她,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往案前一坐,开了妆奁梳起头发来。
高微气得牙痒痒,奈何此时已彻底清醒,没法二入梦乡与肥鸡炖鸭子、烤全兔、红焖肘子再续前缘。她心中悲苦,就算做了神仙,总是这样挨饿又有什么趣味?她一边想着,一边恶狠狠的啃着指甲,突然灵光一闪,女孩饿得冒绿光的双眼向窗外看去。
早课后,高微等三人出了论法堂,慢悠悠的向膳堂走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才入门一个多月的弟子里,再没有他们三人一般屡屡捅娄子,要到绳愆处受罚的了。
人以群分,既然知道这几个是惹事精,其他弟子也都避而远之,虽说不上是望风而逃,但在去膳堂这段路上,竟无人靠近他们身周十丈。
这也就让高微能从从容容,大大方方的将她的打算说了出来。
少年看着矮他一个头的女孩,脸上不知该挂上什么表情,只嘿嘿笑了两声,心中念头转了十七八个,却不得不承认这小豆芽出的主意颇为可行。
方暄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龄,每日两餐青菜白米饭何等寡淡?为了修为,不应贪口腹之欲——道理是这样,却怎么也比不上半夜饿醒的辗转难眠。他计较已定,便爽快的答应了。
二人一拍即合,凑头到一处窃窃商议起细节来,朱玖无可无不可,这种事儿对她来说也不是没干过,故此毫无异议,只要别让她带路就行。
所谓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月黑风高时,正是蟊贼出没的好时机。这晚天色十分给脸,无星无月,入夜后又刮起了大风,是所有梁上君子梦寐以求的好天气。
两个身影趁着漆黑的夜色溜出了斋舍,路边悬灯花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那几点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