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有些昏暗,一跳一跳的,映到墙上的影子也随之轻轻颤动。一只飞蛾犹疑的扇动翅膀,绕着烛火上下飞舞了几圈,突然以一个决绝的姿势投向那点烛火。
“嘶”的一声,飞蛾蜷着烧焦的翅膀坠落,烛火猛的一跳后,突然明亮了起来。
高微盯着那只飞蛾的尸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寂静无声,高慧以手支额,汗水顺着鬓发流到颈脖里,山谷的夏夜并不炎热,她心中如被滚油煎煮,身上却冷汗不断,她闭目按了按快要爆炸的太阳穴,似乎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高慧一直在等着东窗事发的那一刻,从隐约听到门房的喧闹开始,她便整了整衣衫,大步往正厅走去,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静。
她原本并不寄希望于那封退亲的书信,但若非这封信,舅舅也不会愤怒得半夜上门理论,这是一招臭棋,却也是她在两难的处境下唯一能做的。
正厅中传来舅舅的怒斥,高慧面色苍白,走到正厅门口停下,房中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少女的身上。
高慧挺直肩背,走到厅中,直直跪下。
这时,她母亲齐氏突然冲了过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指着她怒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畜!你这是失心疯了么!你想置两家颜面于何地!”话音未落,便掩面抽泣起来。
高慧被打得晃了一下,头发散乱,她抬起头,面上已肿起一片,那一巴掌用尽全力,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她的目光缓缓的扫过厅中众人,此时家人都在厅中,下人却毫无踪影,想必为防家丑外扬,已被屏退了。
祖父母高坐堂上,平时慈祥的面孔一片严霜,父亲面色铁青,哥哥扶着七个月身孕的嫂子站在一旁,看向她的目光里又是费解又是心疼。
舅舅满脸怒火,舅母一脸鄙夷不屑,在他们身后,高慧的表哥低着头静立,看不清面容,身体却微微颤抖。
到了这个境地,高慧面色一片平静,声音冷静清晰。
“高慧不孝不义,不堪匹配君子,请长辈做主,退了这门亲事,我愿终身不嫁,自请出族,以免家门蒙羞。孩儿不孝,父母深恩,来世再报。”
说罢,高慧俯下身体,向堂上父母重重的叩首三次,她抬起青紫一片额头,又转向舅舅一家,重新郑重叩首。
随后,她洒然起身,转身向厅外走去。
事起突然,众人皆愕然,无人去阻挡她,高慧一只脚已踏出门槛,这时,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慧妹妹,你,你为何不愿嫁我?”
少女身形一僵,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回头,缓缓说道:“我不遵父母之命,是为不孝。擅自悔婚,是为不义。我这样的女子,原本配不上你。表哥,我愿你以后得配淑女,夫唱妇随,一生和乐。我志不在此,此生不会嫁人,也望你能原宥。”
高慧话音刚落,正待往外走去,突然面前光芒大作,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一股大力将她推回厅内,她踉跄后退几步,方勉强稳住身形。
光芒一闪即没,众人揉着眼睛,心中惊异,待目能视物,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厅内多了两个人。
男人年约三十,面黄无须,长袍大袖,仪态傲慢,另外一名女子容色娇媚,身姿曼妙,笑盈盈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高慧兄长高志上前拦住两人,肃然道:“不知两位何方高人,为何夜闯民宅?”
那女子巧笑嫣然的向那男子飘了个眼风,懒洋洋的说道:“胡师兄,你瞧有只小狗在乱叫呢。”
那胡师兄抬起一只手,袍袖轻扬,一道白光如电般没入高志咽喉,他眼前出现铺天盖地的亮光,喉头却一阵冰凉,不由抬起一只手抚向咽喉,手抬到一半,一道血丝出现在他喉结处。
众人眼见那道血线慢慢扩大,鲜血如泉喷涌而出,将他衣襟得鲜红一片,高志双目圆睁,手尚未抬起,人猛的向后一仰,重重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此气绝。
眼见独子惨死当场,齐氏扑上前去,抱着儿子尸身,厉声恸哭起来,那胡师兄眉头一皱,一股威压如有形之物,向众人当头罩下,厅中高家齐家几人俱是全身一震,心头被恐惧压倒,噤若寒蝉,一丝反抗之意都生不起来,连齐氏哭声都小了下去。
那娇媚女子拍拍手,笑道:“这下安静多了,可以说正事了。”
她看向高慧,原本两人距离有七八步,她身形一闪,到了高慧面前,一只手抬起动弹不得的少女下巴,啧啧连声。
“小姑娘,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呀!”
高慧下巴被高高抬起,只觉得难以呼吸,十分难过,她想推开那女子,却身体不能自主,只胸口剧烈起伏,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娇媚女子轻蔑的冷笑一声,手一扬,少女被她重重抛到地上,高慧全身疼痛难忍,低低呻吟了一声。
胡师兄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负手傲然道:“神剑可是在此女身上。”
娇媚女子抽出一块洁白的丝帕,细细擦拭方才触碰过高慧的手指,又捏了个兰花指,对着柔荑吹了口气,回眸一笑道:“在么,确是在她体内的,不过——”
她一脸嫌恶,看了高慧一眼,回眸娇声道:“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神剑与她全身血脉相融,一时难以取出了呢。”
胡师兄冷然道:“果然是他!既然如此,就带她回去,抽筋拆骨,搜魂炼血,总有办法取出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