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寒低伏着,将身体完全隐没在树丛中,绿油油的叶倒映在他棕色的瞳子之中,将他的眼变得如同狼一般幽绿。
现在,这双狼一样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他的猎物。
一直看起来比他麾下所有人马庞大上十倍有余的军队,正行走在笔直的青石道上,日光照映,如同擎天铁柱倾倒在地面上。
这并没有让他产生半点对于对手的畏惧之情,反而让他兴奋了起来,如同眼前有一位素裸的绝世美人,激得人血脉喷张,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他喜欢战争,如同飞鸟喜欢天空。
对于这个三年前还在山里猎狼的年轻将领来说,战争通常只是单纯地意味杀戮、头颅和战功,这样的人,是很难会讨厌战争的。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而手中的弓握得更紧,混入精金的弓身甚至都发出隐隐的哀鸣。
然后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异常奇怪的东西一样,先是眼神错愕,继而嘴角居然露出了笑容,不是嗜血的笑,而是一种自嘲的笑。
这令身边两位侍卫都感到无比的不解,却又被禁口的军令束缚着,死活不能将心底的疑问吐露出来,一个心好像落在了一百棵狗尾巴草当中。
只是下一刻,他们便将这种好奇心抛到了脑后。
穆云寒倚着树干,径直将手中的弓拉得半满,半指着当空。
离弦之声,裂帛碎玉,凌空之势,穿云裂石。
一支狰狞的军队卸下了伪装。
地面开始颤抖起来。
穆云寒一跃而下,直接跃上了飞驰的奔马,长刀一挥,“随我杀!”
……
伊瑞恩感觉自己的身心疲惫,胜于夜以继日在府邸之中批阅文件。
管理一支军队本来就并非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他的手下却并非只是一支军队那么简单。
若不是爵位在那里压着,他相信这支队伍大概会在半周时间内就自然消失小一半。
归属于各位贵族的职业士兵还好,那些自备干粮赶来凑热闹的游荡骑士、连同他们的扈从,以及少量的征召兵,简直完完全全是一群不知道军纪为何物的存在。
不是哪一只军队都能将行军变得像是野生动物大迁徙一般,就像是一群遵从着本能的牦牛一样随性地移动着。
甚至侍卫通报他,前一夜有一个喝高了的白银骑士想要闯进来,原因是因为没有女人……
如果不是当时正处于睡梦之中而第二天再也没有找出那个骑士,伊瑞恩绝对会把那个不知轻重的混蛋吊死在旗杆上,看看能不能让现状有所改观。
好在还没有进入敌境,还有时间来改观。
他这样想着,却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如同撕裂空气般的响声。
“有埋伏。”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被那个向导给坑了。”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全军结阵防卫!”这是他的第三个想法,幸好,他的副官已经帮他喊了出来。
然而……
似乎……
并没有什么卵用……
……
当两军相冲,刀剑相向的时候,头脑中本来不应该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你的脑子里的杂念越多,你身体上的动作就会越慢。
而变慢的身体想要躲过迎来的刀枪,自然会困难上不少。
所以在战争之中,很少有人会想太多。
穆云寒的两个侍卫则不然,他们甚至有闲暇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敌人,似乎自己乱了起来。
当军阵中传出一声类似于命令的大喝的时候,他们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排整齐的枪阵或是一轮强弩,毕竟,为了隐蔽,穆云寒将埋伏的地点设置得很远,而这,会给对方足够的反应时间。
但是先上来的却是一队凌乱的骑士,并非说他们身上的铠甲不够耀眼,只是上面的罩衣实在是五光十色,连同实力也驳杂得如同一丛杂草园。
当先白银境的两人端着粗大的骑枪,并未来得及施展,脖子上就多出两个血洞,其身后又相继倒下五个骑士,之后,战场上才想起了弓箭破空的声响。
那些骑士倒下之时,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采。
“挡我者死!”穆云寒的刀很快、掀起的风,似乎就能将人的衣甲撕裂,而手下的军势运转起来,却更加的可怖。
游荡骑士们中实力出众的并不在少数,但是却都倒在了东方的铁蹄之下。
一杆枪如何斗得过迎面而来的至少四个武器,狼群最擅长的,就是以强凛弱,以多欺少。
骑士的阵势被瞬间冲散,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只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而伊瑞恩的阵势,却被那些视荣耀为信仰的骑士,给硬生生地冲散些许,露出了一片破绽。
他的长枪手还没有摆开平面,弓弩手还没有就位,重装步兵甚至还没有组织起来。
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那在战场中露出这样的破绽,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当穆云寒纵马冲向伊瑞恩本阵的前方时,他的两个贴身侍卫就笑了起来。
只有三种人会在战场中放肆地笑,必死的人,杀死别人的人,不会死的人。
他们突然明白为何穆云寒会露出那种惊愕的神情了。
眼前的与其说是一支军队,不如说是多支军队的强行聚合体,他们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