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还有15分钟就有门禁了,她总不能现在跑出去然后翻墙回来。
段悠撇了下嘴,将扫完的垃圾和尘土一并丢出去后,又从校史馆的工具间里找了个鸡毛掸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清扫一遍。
当她做完这些事的时候,整个人又累又饿,简直要虚脱,可是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这里成千上万本书,她要把它们一一放进书架里!
而且最可怕的是,还不能堆进去,而要有规律地码放,按照时间、类别、作品的真伪或者其他的什么。
段悠坐在校史馆一楼的椅子上,打开了第一个纸箱,看到上面的繁体字就觉得头疼,许多手稿连编年都没有,内容她也看不懂,这怎么分类?
她咬牙看了几章,急得想哭,从小到大也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无能为力的感觉渗入四肢百骸。
她不怕那些需要动脑思考的问题,最怕的就是这些繁琐而无穷无尽的东西。
可是,一想到在教务处夸下的海口,她就不得不逼自己忍下来,击中全副精神迎战。
那姓王的话里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如果她今天整理不完校史馆,明天一定会遭殃。说不定,这就是一个用来开除她的借口。
段悠越想越觉得脑子里很乱,眼看着时间越过越多,她狠下心一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拿起下一本书。
不知到了半夜几点钟,夜深人静,敞开的校史馆门外能听到偶尔刮过的风声。
江临走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她一手揉着自己的胃,一手拿着书籍的翻着封皮和扉页的样子。
光线很暗,她黑色的长发柔软蓬松,融入夜色里,衬得那张鹅蛋脸白希动人,好像闪着亮莹莹的光。
她脸上的表情隔着很远看不清楚,光这一道模糊的身影,他就站在门外看了许久。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心里有些东西在翻涌,一开始只是很小的波纹,后来一圈圈散开涟漪,再后来被风吹起海浪,最后是数丈高的巨涛。
她今天在广播室里究竟说了哪些话惊动了校领导层,他不知道,也没有问。
但无需他去问,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他不用太刻意,也能听到许多。
他们都说,段悠是嚣张跋扈惯了,所以做事不动脑子,还有人说,她仗着自己是好学生,以为校长不会真把她如何。
可是只有江临自己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证明着什么。
某些封闭了很久的感官一点点复苏,像是结了伽的伤口长出新的皮肉,有点疼,有点痒。
男人沉默地扶着门框,沉默地看着校史馆里同样沉默的女孩,那点点疼痒很快化成了一股鸷意,江临蓦地抓紧了门框的边缘,忍住冲上去的质问她的冲动。
他想问她为什么不早些认真。
也想问她,值得吗,段悠?
值得吗。
如果今晚他不来,她的努力和辛苦又要做给谁看?
段悠揉着酸痛的肩膀,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门口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谁在那!”她掐着自己的大腿,牙关打颤,拔高了声音喝道。
门外的人顿了顿,身体侧了一下,似乎是要离开,可最终,却缓缓走了进来。
那挺拔俊长的身影逐渐暴露在灯光下,最先入眼的是他利索性感的鼻梁,接着是紧抿的唇线,最后才是深邃立体的眉眼。
原本就不算明亮的灯光缠绞着卷入他眼里,仿佛进了无底的漩涡,幽沉到让人不敢窥伺。
他整个人都是清水般淡漠儒雅,声音却好像被初冬的夜风沁得凉薄了些,“段悠。”
段悠精神一振,看到他时,脑海里的惊悚和恐怖化作诧异,最后统统涌向某种难以言表的喜悦,“江教授。”
男人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在暗色调的环境里忽然变得明亮惊人,熠熠发光。
然后她就作势要朝他跑过来,结果一不小心被脚下的书绊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
那手忙脚乱的模样,哪还有刚才半点有条不紊的安然?
江临没动,就站在原地瞧着她。
段悠赶紧俯身捡起了脚底下的书,顺势丢进一旁的箱子里,“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江临冷笑,这是嫌他来得晚了?
倒是真不见外。
谁料她却理着自己松散的头发,抿着唇朝他笑,“明天一早不是有课吗?你不回去休息吗?”
他的心头突然一震,眼底的复杂,她没太看清。
段悠还在梳理着头发,刚才为了干活,她很随意地把头发系了个结,一定乱死了。
为了避免男人看清她此时此刻的狼狈和凌乱,她没上前离他太近,只当这室内的昏暗是一种天然的保护色。
正踟蹰着,那边就已经低低冷冷地开了口,“回去吧,你一个晚上整理不完这些东西。”
段悠的神经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不必听他说什么,他一开口时嗓音里的凉薄就足够让她刺痛了。
“我知道。”她心中那些因他到来而生出的柔软也刹那间被打回原形,语气冷漠下来,“这里有上千本书,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我一个晚上整理不完,江教授不需要这么晚跑到这里来专门提醒我。”
“段悠!”男人也不知是怒了还是怎么,突然提高声音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