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闻声侧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笑。
这笑容烙刻在男人眼底,莫名就带了伤人的锋利。
她收回目光,褐瞳淡淡无波地盯着台上那尊金光熠熠、看着就价值不菲的佛像,忽然听到主持人将话筒交到了宋总本人的手上,让他简单说两句。
紧接着,一把上了年纪的、带了些威严自负的嗓音就透过扩音器传遍了全场,语气隐隐透着装腔作势的虚伪,让段子矜听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宋远达这辈子赚了不少钱,却从来没想过做什么慈善,是贝儿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有生之年能遇到贝儿这么善良的女人。”
他说着,台下微微起了议论声,大概是在讲三年前姚贝儿身上发生的丑事。
宋远达眉目一冷,语气也凌厉许多,“我知道大家对贝儿都有很深的偏见,但是试问谁年轻时候没犯过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我相信像贝儿这样跌进低谷还劝我要为山区的孩子们做些善事的女人,当年会做出极端的举动,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媒体和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各位都明白。”
宋远达不愧是集团领导者,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极具信服力,循循诱导着台下不明所以的人们,“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还有待考证。说不定贝儿才是受害者,才是被某些心机深重的人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然后又泼了她一盆脏水来污蔑她、对她赶尽杀绝。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清者自清,亏心的恐怕另有其人。”
他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久久回荡在死寂般的会场里。
过了一会儿,有些人开始动摇了。
段子矜听着听着,眯起了褐眸,嘴角漾开细小的弧度,指甲却紧紧扣进了掌心。
要么说漂亮就是资本,又或许是姚贝儿真的命不该绝,傍上的老板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对她死心塌地。
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段子矜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从身边男人颀长挺拔的身躯里透出来的巨大而冷冽的压迫力。
说是压迫力都有点太过温和了,那简直是种阴鸷又沉暗的煞气。
就在男人即将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女人轻描淡写地问了句:“这佛像,值多少钱?”
男人望着她,语气是生生在她面前压住怒火后而拼凑出的僵硬和不自然,“四百万起价。”
“哦。”
江临看到女人扬起嘴角,漫笑低语着说道:“花四百多万来买回姚小姐的清白名誉,这个宋远达还真是舍得在她身上砸钱。”
他一时没能抓住她这讳莫如深的语气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含义,黑眸就定定地望着她,片刻,伸手扳过了她的脸,仔细打量,嗓音低哑,“不开心?”
“我要是真死在牢里也就算了。”段子矜将他的手推开,慢条斯理地说着,“就算她怎么抹黑我给自己洗白,我也两眼一闭,耳根子清净。可是我现在就坐在这……”
她边说边托着腮轻轻地笑,“心情还真不是很舒坦。”
说完,她停顿几秒,侧头笑睨着他,“对了,你们是怎么分手的,我进监狱那会儿你们不是还恩恩爱爱的?”
虽然这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段子矜还是忍不住好奇了,“刚才宋远达说有人泼了一盆脏水来污蔑她,对她赶尽杀绝,是什么意思?谁对她赶尽杀绝了?你做的?”
她温软而随性的话音让男人原本就冷硬的线条瞬间绷得更紧,他沉声道:“没有恩恩爱爱,从来没有,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报应?让她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么?”段子矜轻笑,“你下手可真狠,怪不得宋远达这么大脾气。”
“悠悠。”
“江临,有时候我真不懂你。”她放开撑着下巴的手,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栗色的头发衬得那张白净的脸蛋更加明艳,笑容却仍是很不走心的样子,“为了保她的名节,你可以狠心把我扔进监狱里。怎么后来我死了,你又开始泼她脏水了?”
男人的眸光深暗复杂,她离得这么近,也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是何种神色。
“难道是因为我死了,所以你才恍然顿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段子矜越说,嘴角的笑意越扩大,她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台上的佛像,一片耀眼的金色映在她褐色的眸里,有种熠熠生辉的美丽。
“我能理解,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朱砂痣、白月光,得到了的就成了蚊子血、米饭粒。如果当初是因为我的失误而导致了她的死亡,估计现在我的下场和她一样吧。”
男人结实的胸膛蓦地一震,嗓音埋得更低,“悠悠,你这么想?”
“这么想不对吗?”她道,“那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想?”
男人看着她温凉淡静的侧脸,从鼻梁到下颔再到脖颈优美的曲线,很多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最后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也没给他思考太久的机会,纤细的手指卷着头发,莞尔笑道:“算了,不用说了,不重要,我也不是很想听。”
报完宋总和姚贝儿的礼物后,主持人最后捧上来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笑意浮于女人绯红色的唇畔,江临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那一刹那的事,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台上。
“这件捐赠品,是今天全场价值最高的。”主持人将盒子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水晶托上,继续讲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