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用挪威语安慰了几句,她却干脆蹲在他身边失声痛哭起来。
清晨的郊外,在空旷的路边,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白人乞丐,和一个东方女人并排在蹲在石阶上。
她流着泪用中文说一句,乞丐便叹息着用挪威语回她一句。
他们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却这样聊了一早晨。
这一幕很奇怪,偶有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到最后,乞丐摊开手里的纸条,上面一个小小的红色数字格外惹眼。
2。
还有两天。
他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不清楚这纸上的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么多天下来,每天上面的数字都会变小一位,他渐渐也有了些猜测,这仿佛一种倒计时。
似乎不是什么好事的倒计时。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每接到一张纸条,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都会更加苍白几分。
直到今天,她蹲在他身边,哭得像个泪人。
*
江临回到庄园的时候,开门便闻到屋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气。
女人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朝他笑笑,笑容格外灿烂,像窗外的明亮的天光。
毕竟是高纬度的夏天,太阳总是在空中徘徊很久,才彻底沉入海平面。
女人踩着柔软的拖鞋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用洗过还带了些湿意的手为他脱下西装。
好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他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挺拔的身子亦是微微摇晃,段子矜不着痕迹地扶住了他,江临抿着唇,正不知如何解释,她却笑笑说:“饿了吗?我今天去集市里买了些菜,亲自下厨做的饭,你要不要尝尝?”
男人忍下胸腔里蓦然放大的痛楚,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渗了出来。
段子矜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急急地问他:“江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叫来佣人把他扶到沙发上,匆匆跑回卧室拿了他的药,喂他吃下后,才见他的脸色微微好转。
只是男人看到她手里握的药瓶,眉头忽然就蹙了起来,她找到了?
段子矜在他紧迫的注视之下,放下了药瓶,搁在桌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男人动了动嘴唇,半晌道:“维生素。”
段子矜点头,倒也没太追究,“看,你要是再这样没命工作下去,别说我不答应,你的身体都不答应了。”
男人突然伸手抱住她,“以后不会了。”
这篇论文写完,他打算辞去所长的位置,专心经营自己的公司,有时间陪她,也有钱养她。
段子矜还是点头,男人的心仿佛被人攥紧了,“不高兴吗?”
她今天乖巧得有点不正常。
段子矜在他怀里,声音不大,传出来有点闷闷的,“再这样磨蹭下去,菜就凉了,不想吃我以后不做了,白费了一下午的功夫。”
原来是这样。男人掀起眼皮瞧着不远处桌子上的碗碟,视线重新聚回来时,正见怀里的女人微垂的眼睑和轻撇的嘴角。
他的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忍不住抬手捏住,却又觉得好笑。
凉了她一桌子菜,看她这一脸不乐意的。
“你先过去,我这就来。”男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卫生间去洗手。
段子矜怔然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倏尔变得复杂,桌上的药瓶在她的视野里显得异常突兀。她强忍着才没把它直接踩碎了丢进垃圾桶里,几丝嚼了苦胆般的涩然弥漫在口腔里,她抬手,极其仓促地抹了一下眼角。
男人从卫生间出来的后接了个电话,而后坐回桌边道:“快吃,吃完我们出门。”
“出门?去哪?”
“去海边。”男人端起碗,看着碗里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凝然沉稳的眸光忽然动了动。
特罗姆瑟的亚超离这里很远,普通超市里卖的米很硬,对于亚洲人来说,很不好消化,也不知她白天是跑了多远。
怪不得凉了菜会不高兴。
段子矜却在思考江临刚刚的话,“去海边?”
她说完,眸子忽而一亮,“你是说今天可以看到极光?”
话没说完,褐瞳又逐渐暗淡下去,前几次他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她们从夜里十一点等到了第二天凌晨,也总是连极光的影子也没见一个。
再后来男人心疼她熬夜,便找组里的技术人员重新分析了数据,不再让她等了。
今天终于能看到了吗?
“不能确定。”男人慢条斯理地夹起菜,自己先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的便又夹了一筷子放在她的碗里,“但是可能性很大,地点也不在特罗姆瑟。”
“不在特罗姆瑟?”段子矜的心思全都在他的话里,根本没去看面前已经被他堆出了半座小山的饭碗,“那我们要坐车去吗?”
“坐船去,在北边的斯瓦尔巴特群岛。”男人道,“那里有常年不化的冰山和雪地,恐怕会很冷。”
但正是因为有冰川,夜色和极光才会被映衬得更加绚烂。
他托了很多国外的同行将实地考察资料发给他,这两天晚上工作闲暇看了不少纪录影片,今天白天又亲自坐船去过一次。
对于一个月后要交论文的江大所长来说,这实在是件繁琐冗长且没有必要的事,可他却没有把所有需要做的事交给同事和属下,为了杜绝哪怕一丁点出错的可能。
这小女人这些日子来对他不满的情绪,他能感觉到,但也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