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江临电话的时候,段子矜还在别墅区外面空旷的街道上游荡。
夜风潮湿阴凉,天幕上层云蔽月,一丝光亮都没有,远处隐有雷声,这一场春末夏初的大雨,如同很多事情一样,终究不可避免。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字样,她本想挂断,可是转念一想,又接了起来。
低沉又恼怒的嗓音透过无线电波传到她耳朵里,饶是搁着十万八千里,也能清晰分辨出电话那头的男人在生气,“去哪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以晴把她出门的消息告诉江临了。
从她跑出来的那一刻就明白,她的行踪肯定瞒不住他多久,也明白江临会大发雷霆。
段子矜的语调平静,声音却小得快被大雨前的冷风盖过去,“我已经配合医生检查完身体了,我……”
“我问你在哪。”江临边打电话边疾步走到车库,俊美的脸庞带着莫可名状的阴沉。西装外套被他草草搭在手臂上,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透出几分不拘一格的张扬,虽白得一尘不染,乍看上去又显得冷意逼人。
段子矜皱了皱眉,“不知道。”
“不知道?”江临的步子一顿,嗓音陡然又沉了下去。
“东郊我不经常来,具体什么位置我也说不好。”
江临家所在的位置,是位于江畔的别墅区,坐落在郁城的东郊。景色宜人,治安优良,价格高得足以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这一带都是属于别墅区的森林公园、健身房、马场和球场,大得惊人,哪怕是住在这里的人,不花上两三个月,也很难摸清别墅区的完整地貌。
听到她这样说,江临便能大概猜出她还没出别墅区,至少是安全的。
蹙成山壑的眉峰终于展开了些,江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果断利索地发动了车,话音又恢复平日里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稳,“在原地别动,我让虞宋去接你。”
让虞宋来接她?段子矜握着手机,突然觉得好笑,因为他自己忙得没空过来吗?
她轻轻地一嗤,细微得自己都差点听不清,可江临还是捕捉到了讽刺的痕迹。
昨晚她的情绪明明已经被安定下来,现在怎么又裹上一身刺了?
她又是因为什么才从别墅里跑出去?
“我很快就到,等我。”他说。
段子矜脸色漠然地望着面前的路灯,光亮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这话你昨晚就说过了。”
——很快就处理好了,等我回来。
听到那头的呼吸声渐渐变得隐忍粗重,段子矜本能地避其锋芒,“有事吗?”
“有,有些话要对你说。”
段子矜的手下意识缩紧了些,“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也一样。”
江临的脸色难看了不少,他再三犹豫最后做下的慎重抉择,他花费这么多时日苦心经营的结果……在电话里又怎么说得清楚?
对贝儿讲明分手的那一刻,他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煎熬,反而是,如释重负。
就好像这个念头深埋于脑海许久,在段子矜的推波助澜之下才得以真正实现。
他想见她,想当着她的面告诉她。
段子矜这个女人有多心软嘴硬,他再清楚不过。与她当面交流,发生什么争执,他都可以及时想办法解决。可是在电话里,只要他说错一句惹得她掐断通讯关掉手机,他就要再走很多弯路。
已经绕了太远。
他不想再承受任何发生意外的可能。
江临沉默了半晌,黑眸凝视着街边的夜幕下静默伫立的高楼大厦,低声说:“不一样,我不想在你情绪失控的时候,只能举着手机听你哭。”
段子矜的心宛如被这句话狠狠烫伤。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电视里拥着他的如花美眷,如国王和王后般高高在上地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
现在,又说些好听的话来骗她了。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你、我和贝儿的事。”他继续道,“你不是一直要我给你一个答复吗?”
段子矜的眸光凝然未动,平视前方,却不再说话。
看来他今晚,真的是做了个决定。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已经在电视里看到了他的决定。
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现在不想听了。”段子矜淡淡道,“你……”
“你必须听!”江临打断了她。
言语间,竟藏着慌张。
慌张?何其可笑的一个词,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你也不必叫虞宋过来了,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他联系不上我的。一会儿我自己想办法联系别墅区的安保人员。”
“段子矜!”江临察觉到她的抗拒,不由分说地将话题拉了回来,“找不到回去的路就不回去,沿着那条最宽的街向东走,走到江岸边最大的码头去,我在那里等你。”
“我说了我不想去。”
“你现在不想来没关系。”江临沉声道,“天亮之前,我都在那里等。你什么时候想听了,就过来找我。”
天亮之前?段子矜将手机从耳畔移开一些。
亮起屏幕,看清时间的刹那,电池的最后一格电也耗尽了。
江临听到了占线的声音,再打过去便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眉宇紧锁,扶着方向盘的手背上跃出青色的筋脉,漆黑的眼底阴霾愈发深厚,他抬手,重重一下猛地砸在方向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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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口奔驰s级后方,有一辆低调的私家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