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马锐点了根烟:“去吧去吧,你们小姑娘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抽烟。”
于是她出门,让马锐好好抽烟。到了这边沈悦先和几位师傅打了招呼,不过也没什么人重视她。白部长把她领到工作台前面——原来这边有许多许多明清瓷器的残片要分门归类。
她起手拿起一片红釉,看了几眼就要填报表,白部长把她拦住:“唉,等会儿,你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片瓷属于一件豇豆红太白尊。看它釉面匀净,不流不裂,色调淡雅,又带有绿色苔点,底部虽有“大明宣德年制”这样的年款,实际上为康熙年间的寄托款。东西的开片釉色属于豇豆红中的“美人霁”,算是当时御窑厂出来的精品……”
沈悦侃侃而谈,那老白却是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个行家的眼力劲儿啊!
唯恐她是侥幸猜对的东西,白部长又拿过一片红釉碎瓷片:“那这个是什么东西?”
她不假思索道:“东西叫做珊瑚红釉,形制我猜应该是赏瓶。这种珊瑚红始于康熙,属低温铁红釉类,釉色均匀,红中闪黄。只有官窑才可以做,又称洋红……”
白部长几乎下巴都惊得掉下来了,这姑娘真的是个初中毕业的文盲吗?!分明是个鉴定大师啊!不行,他还得再考一考。于是又拿过一块青瓷的碎片,问道:“那这个是什么东西?”
沈悦上手掂量了几下:“这碎片应该属于一件影青釉的高足杯。影青釉属于宋及宋以后的产品。断代要看釉面:这片瓷器釉面清澈、泛玻璃光泽,并可见较大的气泡布于釉中。这是由于高岭土粉碎不到位造成的。而施釉厚薄不匀,色泽青中泛绿,口、底、边角及器身釉薄处闪微白。这些都证明,东西是明代正德至嘉靖年间的民窑影青釉。”
“说的很对,东西的确是这样!”白部长真是服气了:“你是沈阳人吧?从前在哪里学的鉴定?”
她谦虚道:“我是自学的鉴定。不过在沈阳,大连的古玩公司工作过几年,也涨了不少见识。”
“大连?你去过大连?”老白来了兴趣:“那巧了,我就是大连人。”
“是吗?但白部长您讲话的口音是北京这边的儿化音呀。”
老白笑了:“你不光眼力可以,耳力也可以。我是大连人,但是在北京长大的。所以现在讲的是北京这边的官话。”又想到什么,老白叹了口气:“我父亲倒是讲的一口地道的东北话,他也是个古玩藏家。从前在大连还有一条古玩街。”
沈悦顿时张口结舌——大连,有一条古玩街,姓白……难道老白是白延庆的儿子吗?这么巧啊!万常青杀死的白延庆有个儿子,儿子到了北京这边当了鉴定师……但是说完这句话,老白就没了下文,让她回去工作了。
不过,这个发现算是意外之喜。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去找杜以泽,想更加了解一下白家的消息。
但是杜以泽不在,还是徐楠接待的她。沈悦就坐下来等了等,眼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桌案,看到一封印着鸢尾花的信封里面,露出来半张入场票,标题是某某画展。举办的位置离这里不远。她还不知道小泽对画画也有兴趣,于是多看了几眼,刚好小泽来了。
“姐姐,什么事?”他一进办公室就关上门。
“博古斋有个鉴定师姓白,我想知道他家的详细情况。”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道:“白延庆的案子还有一些疑点,我想调查个清楚。一来,最好找到证据,让当年的陈案尘埃落定。二来,或许可以找到其余有价值的消息。”
“帮忙可以,但是你不准乱来。”杜以泽严肃道。
“好的,我不会乱来的。”她站起来,踮起脚尖:“你也是,这几天在你家别墅里面请客,也别和任何女人乱来,小心我会吃醋的。”
说完印上一个吻,杜以泽显然很享受这个吻,伸进舌头,辗转了一会儿。才回应道:“知道了姐姐,你放心我有分寸。哪个女人都不及你漂亮。”手从颈后的衣领里伸进去,她惊呼,冰冷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后背绕到了前面,抓住她的一点嫣红。
“小泽,你做什么?”她娇喘。
“姐姐,你还是这么敏感。”杜以泽好整以暇:“昨晚想不想我?”
“才不想,你走了正好,没有人打扰我睡觉了。”她别过头去,耳根子都红了。
“啧啧啧,女人最喜欢口是心非。”杜以泽一眼看破了她的秘密,又笑道:“姐姐,后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说完,他把手抽了出来,还带着余温的手指,顺着她的下巴,抚摸了一遍她的容颜。
这样亲密又心领神会的感情交流,比在床上更加默契和甜蜜。她觉得,有这么一个男人爱着自己,不沉溺爱河不可能。
亲热了半个小时,她才出来。
到了傍晚,杜以泽先下了班,她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目送他的兰博基尼远去——那明亮的灯光呵,请你为我爱的人照亮一切黑暗。
走出公司大门,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到那一张画展门票,于是,转道去看了看。这画展真的很近,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票价80元,她是现在画展唯一的参观者。大概在这浮华的都市当中,艺术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
先看到一些国内海派老画家的作品,再是一些西洋画匠的作品。东西的水准都挺一般,她只是走马观花地略过,直到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