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第一次对睡着的林徐行感到为难,他睡得很好,睫毛垂下来,眼下厚重的阴影,她不忍惊醒他。
但是,要下飞机了肿么破?
看着空空荡荡的机舱,季锦有些不好意思,林徐行熟睡到行程遇到乱流带来的颠簸和落地时候猛烈的噪音与摩擦都没能惊醒他。他们甚至放弃了头等舱先下机的特权,直到整间飞机走空了,林徐行还没有醒。
空姐脸色踌躇看着季锦,季锦歉意地点点头,轻声说:“我来叫他。”不知道在她享受热带的阳光海浪沙滩的时候,林徐行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季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心疼。
她想了想,用手温柔地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为了不惊醒弟弟,总是这样温柔地叫醒他。
林徐行是敏锐而警觉的人,短短几秒钟,他睡眼惺忪醒过来,这才注意到飞机已经停了,窗外阴云密布,正是c市常见的天气。他看着季锦略带关切而温柔的眼神,哑声问:“我睡了很久?”
“整个航程。”季锦如实以告,“我们必须得下机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林徐行摇摇头:“我要先去趟公司。”
季锦第一次觉得林徐行其实背负了很多,尽管他看起来总是温和,既不抱怨,也不蹉跎:“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打扮一下,造型师团队我让助理请好了,你不用操心,今晚你要负责成为一个漂亮而幸福的新娘,看起来越光彩照人,越有说服力。”林徐行挥挥手,起身开始和季锦一起下机。
季锦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林徐行今晚第一次笑出声。
晚上八点钟,季锦饿着肚子陪同林徐行回林家吃晚饭。事实上,现在给她东西她也吃不下,这件虐人的礼服里面穿了收腹裤和束身衣,勒得她喘不过气,别说吃饭了,空气想多吸两口都是奢望。
林徐行却被季锦的打扮惊艳了一把,改良过的中式旗袍礼服,每一寸都收得恰到好处,腰身不堪盈盈一握,身姿总是婉转多情。明明人还疲惫,看着她赏心悦目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放松。
季锦望着眼前低调的电梯间,眼神却很警觉,看似装饰简单,走的是极简风格,这灰色的四壁不是进口石材她绝对不信,纹理却光润而极富艺术格调,电梯间里有小提琴音乐,安静而婉转,角落里有两只半人高的花瓶,巨大而秀丽的白色兰花,盛放着鲜妍的生命。银色的镜面电梯门,光可鉴人。
只是一个简单的电梯间,品位卓著。
低调的奢华,低调到奢华都不剩了,反而透出一点风骨来。
“在想什么?”林徐行问她。
“我还以为我们会去一个巨大无比的豪宅,光专属的林间道就要开上半个钟头,从大门到住宅要开五分钟车程那种,唐顿庄园那样的大豪宅,草坪堪比中央公园,游泳池照着两个标准游泳池建,后院有个高尔夫球场,还外带半座山。”季锦低着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说得好像以前的主宅。”林徐行失笑,“爷爷自打上了年纪,想住在一个热闹一点的地方,这边离医院也很近,方便他检查身体。”
季锦一愣,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也懒得纠正,备不住你们家有钱!
一梯一户,单层400多平米,林家老爷子住在一套装修得十分中式的大平层里。
等季锦和林徐行到的时候,满屋子衣香鬓影,已经十分热闹。从中式的窗棂的隔断里能瞥到餐厅的一角,里面已经坐满了。
陈凌汐的声音依旧热情:“哎呦呦,肯定是他们回来了,就差他们俩了,一屋子长辈就等他们俩进门了。”简单一句话,里面夹枪带棒。
季锦不由低里的手机,明明还有十多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点,大家到这么早,诡异的统一。
林徐行很从容,携着臂弯里的季锦直接走进餐厅,季锦一眼就看见了上首那位显得十分矍铄的老者,穿一件中式长衫,眼睛微闭,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的拐杖上。
林徐行一圈叫下来:“爷爷,大姑姑,二姑姑,二姑夫,三伯,三伯母,父亲,谢姨,小叔叔,好久不见。”
季锦就好像一只学舌的鹦鹉,微笑着复述了一遍林徐行的称呼,最后一句改成“第一次见面,给各位长辈问好。”
回应他们的是一片寂静,唯有陈凌汐微微颔首,脸上笑意不变:“怎么能漏了人呢?”
一个意外的来客混杂在林家的至亲当中,季锦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她给季锦的那巴掌,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陈诗华,她穿一件纯黑的礼服,眼神如刀割坐在陈凌汐的身边。
陈诗华殊无表情:“免了,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寒暄的。”
林家老爷子林觉民年过耳顺,八十多岁的人了,眼神依旧锐利,他远远看着林徐行和季锦,用力顿了顿拐杖:“坐下,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家里两位阿姨开始上菜,吃中餐,菜色颇丰。
季锦吃得很艰难,这礼服真是吃货的终极敌人,更让她食不下咽的是今天的妆容,无论是粉底还是唇膏,弄花了她可没本事补到像造型老师化得那么漂亮。
整个席面上没有人说话,季锦暗自忖度,这吃饭的规矩也是大,寝不言食不语,连餐具磕碰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随意吃了几口,脑子里就没停下琢磨,今天陈诗华是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