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冲并没打算对拓跋宏有所隐瞒,见他问起,便把那天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从冯清送去五色琉璃珠,到在陵园五里之外见到广阳王,再到遇见李弄玉和同行的女子b>
讲到这里李冲的话语忽然顿住,他隐约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直到此时才想起来,那是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的另一个冯家女儿。“她……她是在青岩寺养病的那位?”李冲的声音有些断续,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词青岩寺,青岩寺……她说她的香囊是一位老夫人所赠,而她在青岩寺养病。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天之内,永固陵兵变,北地各部和拓跋宗亲也不安生,要处理的紧急事务实在太多。直到此时,拓跋宏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回想,可李冲的话却让他越发不能心安。
手中一支玳瑁笔管,被捏得发出“喀”一声脆响。拓跋宏叫了一声“刘全”,才想起刘全昨天已经在陵园内死于非命了。他叫来两个信得过的太监,让他们分别去问始平王拓跋勰和李弄玉。他们在陵园门外碰面后,便直接去联络广阳王,在陵园内善后,是最后离开陵园的人。
不过片刻,李弄玉就匆匆赶来,禀告说她没见着冯妙。昨天等到人后,始平王见她孤身一人等在门口,劈头劈脸地怒斥她不知轻重。李弄玉憋了满心的委屈,一路上都在黑着脸生他的气。她以为冯妙跟在父亲身边,又很快就能见到拓跋宏,并没太担心。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始平王拓跋勰也来了。为了防止亲贵手中的兵马异动,他整夜都在带人四处巡视,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他看见李弄玉也在,两人神情都有些尴尬,各自转开脸。
“皇兄,昨天原本有几个人在跟着皇嫂,臣弟担心是皇祖母派来的人,故意兜了个圈子把他们绕开了。”始平王拓跋勰脸上,带着几分愧色,“可臣弟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皇兄专门派去保护皇嫂的,如果臣弟没有自作主张……”
拓跋宏缓缓摇头“这不怪你。”原本就是他没有把训练暗卫的事告诉勰弟,更何况,现在看来,那六名暗卫也未必可靠。
“臣弟现在就带人去找!”始平王拓跋勰已经明显地有些慌乱,他知道冯妙在皇兄心中的位置,如果她有什么不测,只怕君临天下四字,会成为皇兄心中再难摆脱的负疚。他匆匆起身,脚步都有些虚浮。
拓跋宏拉住他的胳膊,摇头说“你先去休息,妙儿一向乖顺,不会自己乱跑让人担心。如果有人劫走了她,必定是要跟朕谈什么条件,朕今晚再去永固陵查看一趟,就清楚了。”
“那么臣弟带人跟着皇兄吧。”拓跋勰单膝跪地,仰头恳求。
拓跋宏仍旧摇头“朕不带任何人去,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动手,要是逼得太急了,让他们看不到活路,朕怕他们会……”他闭上眼,昨天射杀太皇太后的羽林侍卫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可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杀人泄愤”四个字。只要想一想,心头就烧着一把烈火。
“可是……嫔妾来时,还看见几位老王爷在前面等着皇上召见,这个时候,皇上是不是不宜离开行宫?”因为父亲在场,李弄玉才在拓跋宏面前稍稍放松些,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皇帝必须以最安稳从容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好让人相信大局已定。
拓跋宏把笔管“啪”一声拍在桌上,召来太监传旨“今晚朕要在新晋的冯昭仪处歇息,你去请几位王叔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议。去叫高清欢再给朕送一些安神的药剂来,上次用的那种就很好。”
眼下行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他只能先用冯清做挡箭牌,劝走这些宗室亲王,再用迷香让冯清安睡,从她那里直接去永固陵园。自从选择教养宫女时开始,他就无意间发现了高清欢在香料药剂方面的才能,这些年一直在后宫使用他的配方。
冯清提早就听说了消息,自然喜不自胜。听说太皇太后病了,已经交出了印信,她连作戏的耐心也没有了,只教宫女送了几支山参过去敷衍了事。是姑母先抛弃了她的,让她禁足受尽冷落,现在终于风水轮流转了。
寝殿内全都换了簇新的四合同春纹锦帐,瑞兽铜鼎里加了上好的欢颜香,听说这种南疆传过来的香料,能令人在床笫之间极度愉悦。她坐在铜镜前想着,脸上不自觉地羞红起来。看来选择帮助皇上还是对的,姑母已经老了,这天下迟早都是皇上的,她已经是昭仪了,距离中宫皇后只有一步,看谁还敢说她不如冯妙?
拓跋宏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连婢女的通传声都没有响起。冯清在铜镜中看见龙纹衣袍,惊喜地站起身,叫了一声“皇上”,就往他身上软倒过去。
室内的香料味太重,拓跋宏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很快收起了那厌烦神色,从身后的婢女手里端过汤碗,含着笑说“这两天你也累坏了,今晚还要劳累,朕叫人准备了乌鸡汤,趁热喝吧。”
皇帝亲手递过汤碗,又殷殷劝说,冯清早已经头昏得云里雾里一般,自己喝了几口,竟然把白瓷汤勺递到皇帝嘴边,要皇帝也尝一口。一朵五瓣梅花绽开在汤勺正中,宫中御膳房进献的饮食,一向都用这种瓷质的汤勺。拓跋宏眼前,忽然浮现出冯妙把唇凑在小勺上喝汤的样子。她总是吃的很少,有孕时在宫宴上也只吃脆藕和莼菜羹。
似乎看见冯妙的嘴唇在勺边轻抿,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