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的确从没参加过围猎,一时兴起就等着那小太监说下去b>
“咱们皇上和各位王爷的马上功夫,都是极好的,这打猎,就是要猎物越多越好。狮子、老虎这一类的要凶猛难缠,白狐、野兔这一类的要机灵、不容易抓得住,那才有意思。”小太监见冯妙生得年轻、人又和气,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冰天雪地里,原本应该把那些藏冬的猎物给引出来。可动物不通人性,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一定引得出来。万一皇上开弓射猎时,连只狸猫、山鸡都没有,岂不是扫兴?”
“所以你们备了这些东西,等明天早上放出去?”冯妙向前走了几步,探头去看那笼子里的老虎。猛虎乍然闻到生人气味,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咆哮,震得松树顶上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小太监瞥一眼冯妙身上嵌着金线的斗篷,陪着笑说道“这位娘娘看看也就罢了,这些猛兽都野着呢,万一伤了娘娘贵体,小的有这颗脑袋可担待不起。”
冯妙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又问“这些野兽是从白登山里捉来的么?”
小太监笑着答话“娘娘常在深宫里,恐怕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平城里的宗亲王爷、显贵世家,平常都喜欢打猎,更有不少,干脆养些猛兽在自己的别苑里,请专门的人驯兽。这些猛兽,都是从显贵人家手里要来的,听说是给皇上狩猎用,谁敢不拿出来。只是怕皇上看出来,特意挑了些野性还在、齿爪也齐全的。”
冯妙“哦”了一声,退后几步便要转身离开。忍冬看着那老虎在笼子里磨着爪子,禁不住问“那些山鸡、野兔,是要喂给老虎吃的么?”她见那几只野兔生得可爱,不忍心它们被老虎吞吃入肚。
“那些是给年纪小的世子们射着玩的,”小太监嘿嘿一笑,“这只老虎是不吃禽畜的,细说起来倒怕吓着了姑娘,还是别问的好。”
他这么一说,反倒勾起了忍冬的好奇心,连冯妙也停下脚步,看着那小太监说“既然说起来了,不妨就说到底吧,听着半截的话,真叫人心里难受。咱们随便一听,也就算了。”
小太监毕竟不敢违逆冯妙的话,半躬着身子说“用普通禽畜饲养的猛兽,时间长了总会怕人,猎起来就少了趣味。可这只老虎,专门用七、岁大的孩童喂养,野性不会被驯服,放进猎场时,也不怕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忍冬已经“啊”一声叫出来。冯妙的脸色也变了,只是天色渐渐晦暗,便不大看得出来,她沉着声问“怎么有人会肯,让自家的孩子去喂老虎?”
“都是些获罪人家的孩子,或是街上掳来的乞儿,这样的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那小太监平日是专门侍弄猛兽的,不常见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差了些,没觉出冯妙的异样,“再说这老虎也不能喂饱,三五天才喂一次,从买来到猎杀,最多不过十来天,有一两个孩子就足够了。”
冯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一路往山下走,手里还牢牢地捧着那个陶罐,里面装着从松枝上小心收集下来的雪水。一直走到忘忧阁门前一块大石前,她才停住脚步,手上一松,陶罐就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好远,里面的雪水都洒了出来。
她一路走得飞快,忍冬在后面急匆匆地追过来,直到这里才勉强追上,扶住她的胳膊问“娘娘,你没事吧?都怪我,不该问的……”
冯妙走得急了,脸色涨得发红,裹在风帽下的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她手撑着大石坐下来,喉咙里只想干呕出来“你问不问,那些事情都发生了,只是咱们假装不知道而已。”忍冬怕她咳喘症发起来,帮她把斗篷上的束带松开一点,又怕冷风扑进热身子,要发起风寒来,软语劝慰了几句,扶着她回了忘忧阁。
这一夜,冯妙都睡得不大安稳。辗转反侧间,出了一身的汗,忍冬夜里起来看她,听见她模糊地叫“阿娘……”
第二天一早,冯妙果然觉得身上有些酸软无力,可开猎头一天,按礼需由皇帝开弓射第一箭,妃嫔宫眷都要随行。冯妙想着只是坐在马车上,没什么要紧,又不想惊动别人,便仍旧叫忍冬给她挽了个样式简单的发髻,又多穿了几件衣裳了事。
临出门前,她心里无端觉得不安,犹豫再三,还是拿了一柄匕首,笼在衣袖里。
拓跋宏穿了一身黑色窄袖胡服,骑在马上,除去了平日的龙纹锦袍玉带,只在袖口和袍摆上,用金线勾了一圈云纹。他身姿挺拔,隐隐散发着令人炫目的勃勃英气。除去一只手仍旧垂落在身侧外,远远看去,完美得无可挑剔。
那么多随行的宫嫔,只有冯清一人,从小就经常跟着父兄出来打猎。她也换了一身宝蓝色猎装,不坐马车,直接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马鬃上长着一簇白毛,远远看去,像落上了一捧雪。
冯清得意地跟在拓跋宏身侧,笑吟吟地说“清儿今天要亲手猎一只兔子,给皇上做汤喝。”
开猎的仪式,仍旧沿袭着鲜卑先祖流传下来的习俗。吉时一到,巫师模样的人手舞足蹈地上前来,头戴鹿角,身上装饰着苍鹰的翎毛,脖子上串着兽骨和兽牙,一手执铜铃,一手执木鼓,口中念念有词。
始平王拓跋勰单膝跪地,将一支金箭双手举过头顶,请拓跋宏开弓射第一箭。不远处,羽林侍卫渐渐围拢起来,把几只麋鹿和野马聚拢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