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露出几分羞愧、迷惑的神色“奴婢的确想不大明白……奴婢也不明白,那白猫怎么肯那么听话,专门跑到广渠殿去……”
冯妙小口喝着热茶,慢慢地说“我请皇上派人,在广渠殿外放了些姜芥草,厨房里常用这种草驱鼠,猫儿却专门喜欢这种草的味道,只要闻到了就会一路追着过去这草引着猫儿钻进预先放好的白色衣袍里,猫儿吃了姜芥草以后,会像人吃了五石散一样,发热、激动,找不到出路,只能胡乱奔逃。反复几次,总归会被人看见的。”
讲起这些,她有些神情黯淡,“有了这只白猫交差,前面那次也就用白猫叼走了鞋子遮掩过去,要是真追究起来,只会让太皇太后面上难堪。”冯清可以陷害她,她却不能直截了当地反击,碍着博陵长公主的面子,太皇太后不会当真处罚冯清,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地偏袒她。
忍冬叹了口气“从前没进宫的时候,总觉得皇宫内苑一定就像人间仙境一样,可进了宫才知道,世上哪有什么仙境,不过是换了一种吃苦的法子而已。”
虽说当众抓住了一只白猫,可宫中有邪祟的流言,还是在宫女、太监中传开了。越是恐怖未知的东西,越是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好奇。太皇太后严厉喝斥了私下议论的宫人,甚至当场杖责了几次,还是无法禁绝流言。无奈之下,太皇太后只能从太庙召回了高清欢,为宫中驱除邪祟。
高清欢来华音殿时,冯妙不想跟他见面尴尬,只隔着帘子跟他说话。高清欢跪坐在帘外,上身微微前倾着问“妙儿,你小时候在昌黎王府,有没有吃过一种叫月华凝香的药丸?”他用手比量一下“比琵琶果略小一些,有浓郁的香味,可以滋养容颜。”
冯妙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往妆台上看去,朱雀衔环掐金丝妆盒里,正锁着一枚月华凝香。可这秘密,不能对高清欢说起,她摇摇头“小时候吃过什么药,我都不记得了。”
“我前几天整理先皇留下的手札,发现了这个方子,”高清欢语气平淡,似乎有些失望,“月华凝香里,有零陵香和七叶一枝花,太武皇帝攻破北燕都城时,从皇宫地窖里配齐了方子上的珍贵药材,制成了二十一粒月华凝香。”
“后来,这二十一粒月华凝香,有六粒赏赐给了当时宫中位份最尊贵的左昭仪冯氏,有四粒赏给了后来得宠的冯贵人,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还有一粒,先帝在位时给了上阳殿李贵人。剩下的十粒,后来都随着博陵长公主的陪嫁一起,去了昌黎王府。当年的北燕皇宫,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毁了,除去这二十一粒药,世上再也配不齐月华凝香了。”陈年旧事,零散在手札各处,高清欢却讲得娓娓不乱、清晰明白。
“你刚搬到华音殿时,我闻到你身上有零陵香的味道,曾经对你说过,不要使用这种香料。”他探身向前,手抓住鲛纱垂帘,几乎就要掀开帘子走过来,“因为零陵香和七叶一枝花,会使女子不孕,即使很少的用量,也能导致有孕的人滑胎。你把这种香料用在身上,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可我那时不知道,你有先天的咳喘症,这两种药……都能平喘止咳,你……”
冯妙心口咚咚乱跳,手心里渗出细密的一层汗来。也许是被药物压住,她小时候并没有发过咳喘症,只是进宫之后,才渐渐发病的。如果月华凝香刚好能治好咳喘……她心里乱成一团,皇上不想要带有冯氏血脉的孩子,还不如一了百了。
她试探着问“如果服用过月华凝香,诊脉可以诊得出来么?”
“不能,”高清欢仔细思索片刻,才开口回答,“零陵香和七叶一枝花,都可以做药用,在脉象上不会有什么变化。”
高清欢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担心自己的咳喘病症,声调也变得柔和起来“妙儿,你不用担心,咳喘病症虽然不容易治好,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会留意着,慢慢想办法。在我找到有效的药以前,原来的方子你先照旧喝着,至少可以让你不会发病太过频繁。”
“妙儿,你放心,我一定有法子治好你。”高清欢慢慢松开手,碧绿色眼眸隔着轻薄的,无声注视着另一端的窈窕身影。
“多谢你,不过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在这上头过分耗费心神了。”冯妙说不出缘由,只是隐隐觉得不安,不想跟高清欢有太多牵扯。她总是感觉得到,在他神秘清贵的外表下,是一颗过度危险的内心。
果然,在他起身离去时,冯妙听见他低声说“我从来不信什么天命。”
这一年的闰月里,广渠殿高充容,生下了拓跋宏的第二个孩子,是个足月出生、健康可爱的男婴。民间传说,闰月出生的孩子,无法通过紫薇星推算命运,所以一生要么青云直上,如蛟龙出海,要么颠簸流离,断绝亲缘。
可在皇家,这是少年天子冠礼后择选的妃嫔里,第一个出生的子嗣。年幼的皇子还不能封王,可拓跋宏却下令大赦天下,减免一成的赋税,庆贺幼子出生,并亲自给他取名为恪。据说孩子出生时十分凶险,高照容差点因此丢了性命。拓跋宏一连三晚留宿在广渠殿,亲手照料昏迷的高照容,又进她为修仪,等身子恢复过来,再行册封礼。
不知道是皇上有意如此,还是高兴得忘记了,高照容晋封为九嫔至今,还一直没有封号。虽说大魏后宫并不像南朝那么等级森严,前几任皇帝在位时,也曾经有过妃嫔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