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毓婳!”
我猛然睁开眼,耳边是蜡烛劈啪作响,一双手正紧紧捏住我的肩头,我看向她,那是我的婢女娴儿,她慌乱的眸子对上我迷惑无知的眼神,看到我醒了,她慌忙松了手,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说到:“皇上派的人马上就来了,他们说上将军意图谋反,本是满门抄斩,许多大臣劝了,皇上才决定留上将军和昊哲哥哥的性命,关入大牢,女眷亲近者杀,其余入宫为奴,男丁格杀勿论。快起来,我把你从偏门送出去!”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忙起身披上一件衣服,急急的问:“阿玛和额娘呢。”她示意我噤声,我便跟她疾步往外走。
今日时辰虽晚,但府上却是灯火通明,如同佳节一般,但却是死寂,仿佛一朵即将开败的花,竭力展现出最后一点艳丽。我才注意到,娴儿今日的打扮,竟与我平日的打扮无异。快到偏门时,她塞给我一叠银票,又给了我一封信和一个玉镯,只说让我安全了便拆开来看。
我盯着她看了片刻,她眼中那一点决绝,似乎让我明白了什么,我猛地回身,却被她死死抱住,我便突然明白了这一别的意义,只嘶哑了喉咙问她阿玛和额娘在哪,她落下泪来,说到见了更是伤心,他们也是希望我能平安,这便是不得已的决定。
我的泪水突然掉了下来,她只说着:“请容奴婢叫你一声毓婳,你我一同长大,我却深知自己的身份,无以为报,今夜,我便是你!我便来替你承受这一遭!快走吧,不然这些都通通白费了!记住!你是祁家的人!记住!你是祁毓婳!”说到最后,她声音竟有些声嘶力竭的尖锐。只听见府外有着嘈杂的响动,越来越迫近,那是马蹄声。她用力将我推出了门外,便紧紧叉上了门栓。门外便有马车接应,阿玛爱马,驾马车的便是他经常一叙的老友。
我坐上马车,只最后一眼看了那灯火通明的上将军府紧闭的偏门。马车愈行愈远,我却仿佛听到府内此起彼伏的惨烈的尖叫,那声音,在我耳畔久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城门附近的一个小客栈处。驾车的大约姓王,别的我也不甚清楚。他探头过来,对我说了一句:“咱们先在这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城,我在城外有套宅子。”我有些走神,点了点头便跟了进去。
我只觉得疲累不堪,到了房间便昏昏沉沉睡去。恍惚着,觉得房间着了火,我似乎想躲,又无处可藏,尖叫着,尖叫着。
“救命!”我脱口而出,睁开眼,只看到柳芸烟蹙眉的脸,突然脑中一个激灵。我现在在宫里。我是入宫为婢的魏宜晴。柳芸烟看我清醒,只说:“看你睡得很不踏实,怕是梦魇了。”说罢伸手触我的额头,说到:“额头这样烫,莫不是着了风寒,我去知会青绸姑姑一声,你且躺着。”我点了点头,思绪却回到了那时,怎会突然梦到那个时候……还是如此真切的一个梦。
那是三年前。祁家,当被坐实意图谋反的罪名的一刻,便从高高的云端坠落下来。我心里知道,阿玛和哥哥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可三人成虎,不知怎的,皇上就信了,皇上那时才二十一二,刚刚登基的新帝,最怕谋反之言。而我那年处于豆蔻之年,如今都无力完成的事,更何况当年呢?
那王姓友人,起初对我也是好的,想必家里以前就打点妥当了,但不过两年,他捐了个内务府上驷院员外郎,而上驷院兼管大臣魏衡的女儿魏宜晴,年龄适当应入宫为奴,他女儿娇生惯养哪受得了为奴为婢,当即便是撒娇撒痴,怎么都不愿意进宫。而王员外竟忙不迭的送了我去。我年龄适当,行为举止也算有礼,这么一来二去。我便成了魏宜晴。而真正的魏宜晴,却被偷偷送回了老家的私宅去。
而那日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祁家洗脱冤屈,从不敢容许自己有一分一毫的懈怠与享受。似乎真的是偶感风寒,我感觉浑身发冷,却又滚烫,如同处在冰火两重天的炼狱,后面像是有太医前来诊治,我模糊的听见,却是头痛欲裂,半梦半醒之间被人灌了些汤药,苦涩的药汁到还带来一丝清醒。许是柳芸烟在照顾我罢,却怕她自己每日也难得清闲。我常是昏沉,是在各种纠缠迷离的梦中辗转反侧,整个人时常烧的滚烫,身上的棉被贴着肌肤捂出粘腻的汗,愈发闷闷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温度终于降了下去,整个人都松快了一些,才得以安稳睡下。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我渐渐有所好转,不再发热。也慢慢清醒过来。柳芸烟日日为我做些稀粥米汤,我也能吃些。养病的这一段时间,我慢慢的整理着思绪,想了很多,便已是暗下了决心。这一场病,是否也算家人托梦于我?我想,尽管是如此可悲,但现下于我,若想为祁家洗脱冤屈,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宠,就是往上爬,就是一步一步接近那个称作为皇上的人,就是一步一步接近权利的顶峰。那一日的痛,从那个梦开始,又清晰起来,那些我以为已经稍微淡化的痛,却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剧地灼烧着我、吞噬着我,祁氏一族的荣耀,我的家人,我的阿玛额娘,我的昊哲哥哥,甚至是娴儿,还有祁家上上下下的男丁女眷,我又怎么能放弃,我又怎么能背叛,我又如何敢放下?我又如何敢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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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更新比较不稳定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