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姬灏川双手微微一颤,而后抬起手用力捏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紧紧闭起了眼,过了良久才将手拿开,睁开眼看向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的言危帝师,这才稍稍调整好****的情绪,对着言危帝师做了一个往暖阁请的动作,浅笑着道:“是帝师过来了,暖阁里坐。”
“谢帝君。”言危帝师又是朝姬灏川微微躬身垂首,而后跟在他身后一齐往暖阁走去。
入了暖阁,姬灏川亲自为言危帝师斟上茶水,这才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身。
他们这般隔着小几面对而坐,不像君臣,反像是友人,再看姬灏川为帝师斟茶,更像师徒。
待姬灏川坐下后,只听言危帝师平静道:“今夜东清殿一事,下臣已耳闻,故来看看帝君。”
“让帝师失望了。”姬灏川竟是惭愧道,像是认错一般。
“帝君并无错,无需自责。”面对帝君,言危帝师并不像臣,反像一个长辈,神色宽和,“帝君已然做得很好。”
“做得好?”姬灏川却是轻轻一笑,无奈到了极点,“今夜发生之事,孤丝毫都预想不到,且还是在卞国太子面前,真真是丢尽了我大燕的颜面。”
“未来不可预,人心不可测,帝君想不到,也是正常,若事事都在帝君掌控之中,怕帝君就不是常人了。”
“帝君今夜虽失了颜面,但得远过失,帝君当是喜多于怒才是。”
“帝师说得有理。”姬灏川又是一笑,面上不再见一丝一毫的怒气,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孤还正愁沈家这将顶天的权利如何削减,今夜这一事,未尝不是解了孤心中这一大困扰。”
“沈家虽为我大燕功臣,但其既已生了不当有的心思,帝君就不得不有所对策,沈天今番的下场也不值得人惋惜,今沈天已自毁,独留一个沈云,其手上的兵权与北疆的势力虽尚在,但没了沈天,沈云当不必惧,相反,要尽其用,保我北疆,是以帝君接下来在处理沈天一事上要慎重,万不能让沈云觉出您本已有剥他沈家权利的心思。”言危帝师语气温和,却语重心长。
“孤当谨记帝师之言。”姬灏川微微颔首。
“沈天这一事需妥当处理,但帝君也莫忘了盯紧君相,其人诡谲,最是令人不可捉摸猜测。”说到君倾,言危帝师的神情不由变得异常严肃,连声音都变得低沉,“关于沈天这忽然癫狂自毁一事,帝君可有何线索与头绪?太医如何说?”
“太医诊出的脉象仍与常人无异,却偏偏沈侯又癫狂得令人发指,这正是孤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姬灏川拧起了眉,面色沉重,“帝师认为此事可与君相有关?”
“不好说,毕竟这些日子并未见过他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言危帝师神色凝重,“只是他回来已三个多月,却什么都未做,着实让人摸不透此人心中想法。”
“不,他并非什么都未做。”姬灏川声音倏冷,捏紧了手中的茶盏,“他找到了她。”
“帝君心有怒意,可还在怨怪下臣当年擅做主张。”言危帝师道。
姬灏川不语,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言危帝师而已。
言危帝师并未直视姬灏川的眼睛,而是微微低下了头,道:“下臣当年那般做,也仅是为了帝君而已,帝君对自己的手下生了不当有的心,那她就万万留不得了。”
姬灏川还是不语。
言危帝师又道:“下臣今夜过来,是有一件东西让帝君看。”
“何物?”
只见言危帝师从怀中取出来一物,双手递上给姬灏川。
那是一支拇指大小三寸左右长短的小竹筒,筒口的塞子上缠绕着一根红线。
姬灏川将这小竹筒拿到了手里。
竹筒入手,他发现竹筒里正有什么东西在来回滚动。
只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竹筒,手欲收欲紧,声音冷冷道:“情蛊?”
“正是。”言危帝师依旧垂着眼睑,不看姬灏川,亦不看他手里抓着的竹筒,只是恭敬道,“这竹筒里装着的是何人的情蛊,帝君当是知道的。”
“帝君可觉惊诧?”言危帝师问着姬灏川,可却又不待姬灏川的答案,他又自己接着道,“下臣亦觉得很是惊诧,这情蛊本在四年前已死,而今却又活了过来,且动得频繁。”
“死了,又活了?”姬灏川问。
“是,帝君。”
“这便是说,她又动情了?”姬灏川盯着自己手里的竹筒,微微眯起了眼,手上用力得近乎要将这竹筒中捏断,“还是对他?”
“下臣并未亲眼见到,不知事实如何,但这情蛊死而复生,并且这几日动得频繁,加上她如今又是居于相府,怕是正如帝君所言。”
“时隔四年,与这蛊虫一般死而复生,明明忘了所有,却还是一如当初,对他动了情?”姬灏川的语气冷到了极点,“看来是孤当初下的手不够重。”
“还请帝君稳住情绪。”察觉到姬灏川情绪的波动,言危帝师恭敬地提醒道。
姬灏川
姬灏川沉默,过了片刻,他才抬起眼睑,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言危帝师,冷声问道:“不知帝师将这竹筒拿来给孤看,是为何意?”
“一如从前的办法。”
“借她的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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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缕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