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黄氏要见自己,谢青岚和陆贞训忙拾掇了自己。陆兆南还沉着脸闹别扭,谢青岚也不去管,便携了陆贞训进了内室。
说白点,陆兆南自小没人过问,性子养野了,现在又是一家之主,这一大家子人都惯着,这才脑子不清楚。
屋中灯火昏暗,黄氏恹恹的躺在床上,阖着眼,看来枯败颓废,看得陆贞训几乎又要淌下泪来。采荷忙拦着,说:“二姑娘使不得,二奶奶日子怕也不多了,还是欢欢喜喜的好,好歹,叫二奶奶走得欢喜些。”她说着,声音也哽了哽,面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陆贞训点头,谢青岚细细的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姐姐坚强些,为了阿泽,也不能示弱啊。”又握了她的手,给她最大的力量。
两女行至床边,还没出声,黄氏便睁开眼,一双眸子因为病重,已然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光泽。见是两女,她这才扯出一个笑容,示意两人坐下后,低声道:“我方才听见,你们在外面与他们吵起来了?”
谢青岚静默颔首,又一叹:“二舅母也不用管这些,再有什么,我们都会顶着的。”
“你顶不住的。”黄氏叹道,“你不晓得余氏那人,贪得无厌,如今因为我,你二人这样驳斥她,她心里指不定怎样怨恨着,只是如今无处下手,来日,逮着时机,定是要作践你们的。”抬手,轻轻抚着陆贞训的脸庞,“可惜,你被陆显害了。陆府现在这光景,你如何嫁的出去?”
陆贞训只是静静哭着,也不说话。黄氏眼中忽然潋滟着水光,匆匆一笑:“贞儿,你是姐姐,未来娘不在了,你好好看顾你弟弟。一定要熬着,你爹回来后,再熬一年,你就可以嫁了,离得远远的,再不必受这份气。”她咽了口吐沫,满脸的疲倦,“青岚,舅母这请求却也是不合时宜,但这府中,除了你,我也不晓得谁还靠得住了。你多帮衬你姐姐些,我晓得,你总是要从这府里去的,只是这府里的光景你也看到了。老爷宠妾灭妻,大爷夫妇个顶个的不中用,陆显更是个靠不住的……”
“舅母放心就是。”谢青岚忙应下,对于陆贞训,她是打心眼里当做是亲人。她与这府里众人都不同,更是一个贴心的姐姐。“我也是看不惯这些人的。”
“如今你手中财产富可敌国,但总是不牢固的。”黄氏咬了咬下唇,用力握紧了谢青岚的手,“在这陆府中,你定要将钱袋子捏紧了,否则,他们有无数的法子哄你交钱出来。青岚,你记着,若非你信得过的,万万不可交钱出去,孝道不假,但总不能愚孝。你已不是孩子了,总要为你自个儿打算。”说到这里,黄氏的气息渐渐凌乱,喘了几声,才强自笑道,“你们要刚强一些,别叫人欺辱你们。无底洞,填不满的。”
“晓得了。”两女双双应下来,黄氏这才露出笑容来,似嘲非嘲,“若是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趁着他熟睡之时,一剪子杀了他,也好过今日的局面。”又拍拍陆贞训的手,“贞儿,你去我妆奁中,拿五百两出来还给你妹妹,这事总是我们不对,怎能要了你妹妹的恩惠?”
陆贞训闻言起身,被谢青岚拦住:“舅母跟我客气什么?我心中将舅母与姐姐视为至亲,自然不分彼此,区区五百两,于我来说不足一提。”
“你是好心罢了。”黄氏气若游丝,“你刚接手,又是个女子,仔细奴大欺主……”
谢青岚只是笑,也握了黄氏的手示意不必,眼眶还是有些湿润。
那夜谢青岚睡得极不安稳,到了半夜,迷迷糊糊间听见四声云板声,旋即听到檀心低哑的声音:“姑娘,二奶奶没了。”
谢青岚沉沉的“哦”了一声,也不让掌灯,两行泪从眼中滑落,洇入枕头不见。
黄氏说的没错,这陆府中,到处都是恶人。陆兆南也就罢了,直系亲属,对于自己还有几分爱屋及乌的疼惜,即便往日不闻不问,也从未对自己继承的遗产动过心思。但两个狠心的娘舅,还有余氏……他们凭什么?!不劳而获也就罢了,如今黄氏一条性命……黄氏根本是被陆家逼死的,但凡陆显争气,但凡身为兄长的陆晖多管管,但凡身为嫂子的余氏不那样贪得无厌自作聪明,黄氏根本不会闹成这样。
而现在的局面,她若是不行动,不压住这群人,下一个被害死的,必然就是她了!
黄氏一朝殒命,对于陆府来说颇有些雪上加霜的意思。余氏自知这事理亏,也不敢在陆兆南面前找不痛快,当下称病不出,一旦问起印子钱的事,就开始一问三不知,要不就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装昏迷。
陆澄对其母的举动简直鄙夷到了极点,但那又是自己母亲,那日陆贞训指责余氏之时,将余氏的小心思全说出来,其中包括对谢青岚的态度。陆澄一想起就觉得耳根发热,连带着见到谢青岚都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黄氏一死,一件最恼火的事就出现了——总是要给黄氏举办丧仪的,这府里的事料理起来也难,杨姨娘一个妾侍上不得台面,胡氏腰伤卧床,余氏也称病,这府里竟然找不到一个主事的女子。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经费颇有些不足,也是打定主意一切从简,但总要一个人主事。
左想右想,陆兆南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府中两个待嫁的姑娘身上——谢青岚和陆贞训。
“孙女儿还要为娘戴孝,只怕无暇料理此事。”陆贞训一身素服,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