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灵县位于花江市的东北部,靠近云岭雪山,初秋的天气,温度也已接近零度。
米果乘坐的是一辆越野吉普车,五座的车里挤了六个人,除了王小春主任和司机之外,还有几位看上去就很有些阅历和经验的中年人。他们都是此次援助花江市殡仪馆的遗体整容师,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都是男的。
只有米果年龄最小,而且是个姑娘。
通往宝灵县的公路在地震中损毁殆尽,现在他们走的这一条路,是武警工程兵加班加点修通的一条临时车道。由于连日阴雨,道路泥泞湿滑,加上时不时发生的余震,平常两小时的车程,竟硬是走了四五个小时才看到宝灵县的县界。
“还有三分之一车程。”王小春回头向大家说道。
车流量很大,吉普车到了这里几乎是寸步难行,基本上是停五分钟向前挪半分钟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车流干脆凝住不动了。司机下车到前面问了问情况,回来后说前面出现山体塌方,所有进入灾区的车辆都被限制通行了。
王小春看看表,又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果断下令,“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全体下车,我带你们步行过去!”
一行六人,冒着小雨,向着重灾区宝灵县城进发。
崎岖不平的山路满是泥泞,脚踩进去,就像是被磁盘吸住,需要用力拔才能拔出来。为了防止被山上的碎石块砸中,他们便一声接一声的大声呼喝,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中艰难前行。
大家都很照顾米果,在一段没有路的山道上,几个前辈硬是轮流背着她,趟过了辨不清颜色的泥水。
天还是渐渐黑了下来。
气温很低,大家交谈的时候,甚至能够看得到对方嘴里呵出的白气。
打头的王小春突然直起腰,大声叫道:“看!那就是宝灵县!”
他们当时正站在半山腰上,俯瞰下去,整个县城尽收眼底,尽管视线不佳,可他们还是被眼前的末日之象给震撼到了。
震中的宝灵县几乎已被夷为平地,大片房屋倒塌损毁,街道不复存在,一片狼藉,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几处废墟还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宝灵县曾以山清水秀闻名遐迩,可是如今却沉浸在一片死寂当中,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机。
不知谁问了一句,“王主任,这里是你的家乡吧。”
所有的人都愣住,朝默然伫立在山坡上的背影望了过去。
没有人再说话,因为灾难已经让人忘记了哭泣和悲伤。
最后,王小春背对着众人抹了把脸,率先迈步,“出发!”
傍晚6时许,他们徒步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灾后的宝灵县城。
即使刚才在半山腰上已经看到了灾区的惨状,可他们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灾区的建筑物几乎无一完整,街道基本没了,救援者只能在坍塌的废墟、山坡、水沟、河床里摸索着前行,撤离的民众像是经过浩劫的伤病残将,无一完好,他们搀扶着前行,有的头破血流,有的昏厥在担架上。。
更令人恐惧的是,这里每一处堆积如山的废墟下,都可能压埋着鲜活的生命。
因为王小春入城前告诉他们,拥有1万多人口的宝灵县,目前确切证实成功逃生的仅仅只有2200余人。
王小春把他们安置在一处坍塌的废墟旁边等候,他徒步去指挥部寻找安排下一步救援工作的部队军官。
米果从下车之后就感到身体不适,体温升高得很快,她坚持了一路,到这里时体力已经完全透支。
怕同行的人看出异样,她拉高外套的拉锁,遮住干涸龟裂的嘴唇,只留鼻子以上的部分。
但怎样用心遮掩都抑制不住嗓子的痒痛折磨,而她时不时的低咳声还是引起了同行的注意。
“小米,你是不是感冒了?”有人关心问道。
她在夜色中显得尤其黑亮的眼睛,心虚地眨了眨,“有一点。不过,不要紧。”
有人拿出身上的常用药,掏出几粒递了过来,“先吃点药吧,在这儿病了,可要遭大罪!”
“谢谢前辈。”米果接过药,就着包里冰冷的矿泉水吞下药片。
她脸红红地解释说:“我平常身体可结实呢,吃点药就好。”
“你一个小姑娘,呆在花江也就罢了,怎么还跟着我们来震中呢?”同行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小姑娘,难道不怕死吗,旁人避还避不及的差事,她却硬要往最危险的地方来。
米果扯低领口,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总要有人来,我可能最合适吧。”
同行摇摇头,还是不能理解。
这时,有人插言说道:“如今像小米一样勇敢的姑娘,哪里找去呢?我就挺敬佩小米的,这一路上,她身体不适,却没有拖累我们一分一秒,甚至,往往走在我们前面。还有她的整形技术,我昨晚在雨棚下面见识过了,非常的了不起,我当时就想,这样的姑娘,这样的年轻人要是多一点,我们的行业是不是就能看到春天了!”
“是啊,小米很棒的,跟着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连一声苦也没叫!”
“小米!不错啊!”
米果捂着发烫的脸,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前辈,师傅们,你们快别笑话我了,我就是个新人,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同行们看她谦虚,愈发对她的印象好了起来。
几个人正聊着,王小春带着一名陆军少校回到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