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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臣舟没有打断她急于质问,而是非常耐心走到**尾的沙发上坐下,他将茶壶内早已冷却的花茶倒入杯中,喝了一口,便开始闭目养神。(..)
乳母嚎哭了许久,直到嗓子沙哑干裂,我将我使用的杯子倒满茶水递到她面前,她目光呆滞看了看,没有接,我掰住她下颔为她灌进去一些,茶水顺着她唇角溢出,湿了地毯。
乳母住我袖口,她指甲是秃的,可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力气,竟然将那一截**扯破,她对我满是哀求说,“夫人,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命很苦,他从没有享受过什么,从生下来就饱受病痛折磨,你无法想象他那么小一团,不停哭泣看在我眼里的感受,那是心如刀绞,我不是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我实在筹不到钱,我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夫人,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想要害死小少爷,他早就死了,一未出襁褓的婴儿,他扛得住几次您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是我没有遵守对雇主的诺言,他让我一天至少喂三次涂抹了****的奶,可我不忍心,我只喂一次,而且比规定剂量小许多,我也为人母,我理解那份苦楚。”
我抬头去看祝臣舟,他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端坐在那里,我蹲下盯着乳母那只已经几乎残废的手,“十指连心,臣舟下手是很重,但他也是要你明白,十根手指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碰触一下都疼得撕心裂肺,何况还是这样用力踩,那么孩子是母亲身上剥离的肉,这种痛比十指连心更难以承受,你为了医治自己的孩子,就拿不义之财杀掉别人的孩子,这份母爱,你的儿子能够承受吗如果苍天有眼,即使他能够活下去,也未必可以喘匀那口气。”
乳母趴在我脚面痛哭失声,我盯着她不断颤动起伏的后脑勺,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她哭到最后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她无比艰难仰面看我,“夫人,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他小命都难保,我只想死马当活马医奋力一搏,我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这样是否会让他更加遭难,我只想渡过眼前的难关,如果能保住性命,报应不报应的也都是后话了。他还那么小,那么无辜,什么都不懂,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人承担。”
我理解那种在灾难和现实面前别无他法殊死奋斗的感受,最深的痛苦莫过于你真的无能为力,可又必须面对,如果逃避便让你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就像逼迫一条柔软的毛毛虫,在眨眼间长出尖锐的铠甲刺伤要吞吃掉自己的麻雀,那是怎样的绝望无助崩溃,人类的语言都太过苍白。
我问乳母为什么不张口找祝臣舟救济,这几十万对于他而言几毛钱都算不上,为何舍近求远,相信一素昧平生的人。
乳母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她声音哽咽沙哑断断续续,我必须努力去辨认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我不敢开口啊,先生已经让庞秘书预支我两月薪资外还多付我五万元,他并不清楚我需要一笔庞大的救命钱,他只知道我经济压力大,对于普通百姓,几万元是巨款,只花费在吃喝方面可以生活两年,但对我不行,我张不开口再奢求,我只是一乳母,连工作都还没有做,就拿了雇主这么多额外的钱,我虽然贫穷,可我从来不志短,如果不是我儿子危在旦夕,我宁可死也不会伤害小少爷一丝一毫。”
乳母对我指天发誓,她的认真使我哑口无言,再聪慧的女人在这样大事上也极难有主见分辨什么,就算她心中有一答案,可她还是会犹豫,她会习惯去听从男人,除非她根本没有男人。
陈靖深刚刚去世那一段时间,所有东西都要我自己去扛,我无法乞求谁放过我帮助我,我只能竖起满身的刺作为保护我的铠甲,勇往直前硬着头皮冲,还要装出临危不惧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有在那样不可推卸的责任又实在想逃避的关头,我才看透自己所有冷静和聪慧都是浮夸的,我根本没有这份力量与那些敌人抗衡。
我咬牙坚持了那么多天,没人知道沈筝几度想到了死,死亡在生存的艰难面前便成为了最美好的事,它可以彻底解脱,让你了却这份俗世恩怨。
当我决定要因为孩子跟随祝臣舟时,我就在产生这念头的霎那间遗忘了过去的沈筝,我告诉自己,你有依靠了,你不必活得太坚韧太刚硬。
祝臣舟一点点从我世界中的一片乌云进化为一整片苍穹。
我下意识看向他,他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无比阴森凝视乳母,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悔恨与绝望中感觉不到,我拍了拍她肩膀,“是谁指示你这么做,如果你肯说,你等于救了祝谨一命,将功补过,我会在臣舟面前为你求情。”
乳母愣怔了一下,她握住我的手,“夫人,我死不足惜,先生的做事原则我清楚,从我答应对方,我就没想过我能活。我只有一心愿,救活我的孩子,他无辜。”
祝臣舟冷冷闷笑出声,乳母听到后立刻转身去看他,他坐在沙发上勾起一只脚,从口袋内摸出盒,取出一支刁在唇间,没有点燃。
乳母看出来他才掌握对于她孩子生死的决策权,她立刻舍弃对我的哀求从地上爬向祝臣舟的方向,她跪在他面前用力磕头,磕到不知多少下,我已经看不下去要阻拦的时候,祝臣舟终于说话,“说名字。”
乳母正匍匐在地上要磕下去,她听到这三字,便止住自己动作,她迟缓仰起头,声音微小说,“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一陌生人。”
祝臣舟翻出杂志,找到有关美索的那几页,从镜头中无数脸庞里找到蔡安并不算清楚的照片,他指给乳母看,“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