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黑,还时常与她同床共枕,甚至她使小性子生气,我哄她也不是新鲜事,连嬷嬷都说,我把如兰惯的没个样子了。
从未苛待过她半分,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动手。
如兰僵住,眼中的泪水想落却落不下来,楚楚可怜,我却不为所动转身走开。
也是从那日开始,我夜夜梦魇,梦中一次次都是那日的场景,最后都是严奕被人押住,刽子手的大刀高高落下,我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他跟前去帮他挡了这一刀,大刀落下时,我也猛然惊醒。
从未像这样绝望过。
连母妃殁逝的时候,寝宫中只有我与嬷嬷,我陪着母妃走完最后的行程,父皇却在别的女子那里寻欢作乐,送去的消息被皇后一道一道地挡下来。
尽管如此,却还是平静地处理母妃的后事,沉默着一次次把父皇以及他的姬妾们拒之门外。
可是那时也并未如现在一般绝望,仿佛心都冷了。
如兰吓得眼泪汪汪,话也说不全了,“姐姐……怎……怎么又吐血……”
我无力地倚着桌腿,半句话也说不出。
如兰哭着跑出去找太医。
太医来时,后面跟着的赫然便是君墨宸,我不置一词,甚至连赶他的心思都不曾有,只是缓缓闭上眼睛。
太医搭脉诊断后道,“姑娘的病不严重,只是淋了雨偶感风寒,吃几剂药便好了。”
君墨宸道,“若如你说的这么简单,那怎么会呕血?”
太医恭敬地作了个揖,“哀莫大于心死,姑娘这是心病,恕微臣无能为力。”
殿中忽然安静下来,许久,只听得他极轻极缓地道,“你的心病从来都只有严奕啊。”
我怔了怔,侧头看他,他的整张脸都掩映在阴影里,晦暗不明,那一刻心里竟生出一股别样的情愫来。
侍女品儿进来跪在面前,恭敬道,“陛下,姑娘的药已经煎好了,可要现在拿进来吗?”
“拿进来罢。”想了想,君墨宸忽然加了一句,“多备几碗。”
我想起上次生病,拂了一十二碗药汁,他这是生怕我再将药拂到地上呢。
可是,我如今不会了,奕郎屈膝求人,拼死也要让我留下这条命,我便再也不会随意糟蹋了。
我会听他的话好好活下去,只是忘记他,我却是断断做不到的。
君墨宸看到我顺从地从品儿手中接过药汁,连蜜饯都不用便大口喝完时,他的脸上是有惊讶的。
且不说他,就连我自己也是惊讶的。
我从前极为怕苦,但凡食物中有一丁点儿苦味,我便是一碰也不碰的。
记得幼时一次偶感风寒,我无论如何也不肯吃药,一闻到苦味便远远地避开了去,母妃捧了药碗跟在身后一声声道,“公雅乖,快些来吃药,母妃这里有蜜饯哦……”
我巴巴地望着母妃手中的蜜饯,再看看那碗墨黑的药汁,终究还是远远地躲开了去。
……
品儿端来的药汁熬的浓稠,极苦,只是此刻喝在嘴里也是甜的。
正所谓身上苦了,心里也便不觉得苦了。
他静默片刻,道,“其实,你那样怕苦原不必吃这药汁,我命人煮了红糖姜水……”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他未说完的话就那样卡住,我这才将药碗放到侍女手中,重新回到榻上,面对墙壁。
我不会忘记,那道斩令是他君墨宸下的,如今又来这里惺惺作态?当真可笑。
再者,有什么药能比心里还苦呢?
我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原本只是面朝里不愿看见他,却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入夜。
那之后许久君墨宸再未来过,房中的琴,棋,书,墨宝之类倒是被我倒腾了个遍。
只是再怎样都觉得心里仿若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整个人竟成了行尸走肉一般,食不知味,睡也无梦,整日里过得浑浑噩噩。
那些时日正值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我却总觉得冷。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到秋日,病虽大好了,人却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