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辕,京城。
沈老爷子一页一页翻着账目,突然啪的一掌拍在桌案上,大掌柜黄良吓了一跳,偷偷瞥了眼洪姨娘,见主子面不改色的端坐着,自个儿也壮了壮胆。
“好好地十几间铺子,原来的收入占沈府开支的一半,如今你们居然说入不敷出开不下去了!”
洪姨娘早就在沈致雍耳旁吹好了风,这会儿偷偷扯了一下,沈致雍便皱着眉头道:“父亲将沈府的开支一分为三,各房自己开支。大哥二哥是生意人自不必说,我一个三品侍郎能有多少俸禄?如今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总得要置办些嫁妆,涟儿开始出入诗社也需要行头,这那一样不是花钱的地儿。何况京城里商铺之间竞争恶劣,铺子能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沈老爷子第一次没有发火。
沈致雍说的都是千真万确。尤其是京城里突然开了个商行,名下十多间铺子都是拔尖的,尤其是垄断了销路和铺货的渠道,让很多商铺只能仰仗他们吃饭活口。
“那今日依着你们意思是想怎么做?”
沈老爷子阴厉的瞪了洪姨娘一眼。
虽然上次曹管家一事查明是林姨娘故意陷害洪姨娘所为,但林姨娘畏罪自杀,让他对这个平日里八面玲珑的掌家妾室有了芥蒂。尤其是这些铺子的没落,沈老爷子对洪姨娘更是心生不喜。
“回老太爷,前日里云熙商行大掌柜找到小的,说愿意收购我们沈府的商铺。开出的价格也是比市场价高了一倍。”
黄良站起身恭敬的回答。
沈老爷嗤之以鼻,冷哼道:
“哼,市场价?莫非你们早已有了将铺子转出去的念头早早的打听了行情?”
黄良吓得低下头身子拱得更低了。
他还没辩解沈老爷子已经起身了,冷颜道:“这些商铺都是夭儿母亲留给夭儿的嫁妆!致雍,你若卖了怎么跟夭儿交代?”
沈致雍抬起头苦笑一声道:“她在玉江城混的风生水起,听说和商才顾璃都搭上买卖了,还差点成了靖国公府的世子妃,又跟着寒溪先生出门远游,她眼里还有沈府?她还在意这区区十多间无法营生的商铺?”
“逆子!”
沈老太爷气的发抖,拾起茶杯砸了下去,洪姨娘惊呼一声护在沈致雍身前。
茶杯砸到了洪姨娘的额角,她不顾滑下脸的血丝跪在地上磕头求道:“老太爷息怒,这兜售商铺是妾的主意。这些商铺再下去只能关门,就算是作为嫁妆也不值钱了。妾身以为可以将兜售的银票存到钱庄,到时候连本带息的放进夭儿的嫁妆不是更好么?”
洪姨娘抬起头,沈致雍才看到她的额角破了,连忙搀扶着她,面色沉沉的向沈老爷子告退:“儿子先扶玉儿下去包扎了。”
沈老爷子倒是没想到这洪姨娘护着三儿子,心中稍微的有了丝欣慰,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只留下总管阿成。
沈老太爷抚着额头半响才喃喃道:“其实,我放不下的还是致雍。你说这孩子,明明对顾丫头用情至深,怎么就如此不待见夭儿这孩子呢?”
阿成想了想低声道:“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吧。三夫人生下三小姐后致使身子不利病恹恹的去了,三爷是对三小姐有了芥蒂。当年那一脚揣在三小姐心口,差点……差点就那么去了。”
“爱之深,恨之切。你这老东西,还学会文绉绉了。”
“老爷忘了,当年的阿成可是秀才出生呢!”
阿成与老太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朋友。
“你呀!哎,我们都老了。人老了,心便狠不起来了。原本,我是想着今年给致雍寻一门亲事,可是他却说要将这洪玉扶正了。我放了狠话,除非我死了,否则他别想这档子事。”
沈老太爷摇摇头叹息着。
阿成接过话道:“怕是三爷不答应娶亲。”
沈老太爷点点头,颓然道:“你也看到了,他自小就是头倔牛。我也懒得管他了,有生之年能看到沈家兴旺就好。”
阿成附和着说:“三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没能扶正,但沈府上下都尊称洪姨娘一声‘夫人’,可见三爷是用了心。”
“哼!我看他就是滥情!一面对顾丫头不能忘情整日里无精打采,一面又对个姨娘百般维护,他这是哪门子重情!”
沈老太爷气咻咻的说着,蓦然想起了沈倾歌,面色又舒展开了。
他沈家,还有个定海神针呢!
“老太爷,来了,来了……”
一个小厮跑的气喘吁吁,还未到厅堂已经扯着嗓子喊了。
阿成几步走出去骂道:“你这泼猴子,怎么在老太爷的院子里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小厮擦拭着脸堆着笑禀告道:“是三小姐回来了,已经过了垂花门。”
沈老爷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出来:“三小姐回来了?”
小厮连忙点头,沈老爷子却已经越过他往外走了。
三小姐来信说就在这个月要回来,也没说具体哪一天,却在如此档口上回来了,可真是及时。
怪不得洪姨娘她们着急着要将铺子兜售出去。
阿成想了想,忽然摇摇头跟了上去。
他总觉得,自从三夫人过世后,这家里总是不太安静了。
洪姨娘用棉布包了头,正依偎在沈致雍怀中。听到沈倾歌回来的消息,连忙坐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去?”
“三小姐回来了,玉儿想去迎迎。”
洪姨娘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