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世间上最残酷的东西,它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我最后的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最让我觉得可惜的是,在被差役半架半拖着出了牢房的那一刻,我抬起头却没有看见和煦阳光。
风停了,天空阴云密布,无数细小的雪花飘扬在天地间,落在我的脸上一片冰凉。没想到这里的冬天来的这样早。
堂前只有张仲文自己跪在地上,他浑身是血,耷拉着脑袋,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看来是伤的不轻。
流珠跟黄老四都没有上堂,这也难怪,他们的供词里都说张仲文是我的共犯。要是他们上堂了,张仲文的嫌疑就洗不掉了。江氏要的只是让我认罪,而且只要我主动认罪,流珠跟黄老四的存在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江氏在中间的宝座上坐着,一副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的神态。东方政,东方勋兄弟列坐两侧,却是尊贵的让人不敢直视。我看向东方政,他面上是不动声色,眼神里却似在告诉我,让我安心。
我收回视线的刹那,扫了东方勋一眼,他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看上去比往日里更加硬朗。也许江氏说的对,他根本就不曾在意过我。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之间再也不存在谁欠谁,谁辜负了谁的说法,断得干干净净。
“跪下!”差役将我丢在地上,又向那高高在上的人们报道,“人犯已带到!”
江氏微微颔首,差役怪怪的退到了一侧。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皇上,王爷!”曾经细嫩修长的手指早已经红肿的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双手撑在地上,痛的我冷汗涔涔,身子不停的哆嗦。
如果当你知道自己死期将近,那你还活着的这段时间就会成为一种煎熬。你所有的痛苦都会被无限放大,会觉得生不如死,会期盼死亡快点到来。此时此刻的我无疑就是这样的心情,我期盼着江氏快点给我个痛快。
“孙萱,抬起头来!”江氏命道。
“是!”我依言抬起了头,额上的汗顺着发丝就滑到了脸颊上。看见如此狼狈的我,江氏的心里应该十分得意。
“你设计杀害丽妃,可知罪?”江氏问道。
“臣妾知罪!犯下如此罪行死不足惜,要杀要剐听候太皇太后的发落。不过,张仲文无辜受我牵连,请太皇太后明鉴,还他清白。”我低下头回道。
昨天还抵死不认的事,今天却突然认了。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赵建铭感到震惊,但是他没表现出来。
江氏跟东方政情绪上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会认下杀害丽妃的罪名。
东方勋感觉到一种欺骗,眼里闪出丝丝的失望,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状。
张仲文的身子在颤抖,对于他这样一个正直的人来说,要他明哲保身可比要他死还难受。我不知道东方政是怎么跟他说的,让他明知道我在说瞎话却装作没听见一样,也许是他理解了我话中的意思。不管怎么样,这正是我要的,他一个人能活着总比我们两个人一起死要好的多。
“既然你认了杀害丽妃的罪行,那你就将自己是如何杀害丽妃的讲述清楚吧!”江氏问的不错,就算我认了罪,犯案经过还是要讲清楚的。
“臣妾妒忌丽妃得王爷宠爱,怀有子嗣,便心生恶念,想要除掉她及腹中胎儿。臣妾先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丽妃约她子时以后在城西破庙见面。臣妾让张仲文找了辆马车送自己到城西破庙后,即将前往破庙与丽妃见面。臣妾在破庙中将张仲文打晕,又用随身携带的鎏金匕首杀害了丽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臣妾行凶之时被流浪汉黄老四看见,他跑去报了官,臣妾要杀流珠灭口的时候被都刑司的差役抓了个正着。”我将前后的事串联起来,编了这样一套说辞。
乱编的故事总会有很多不合理,还有解释不清楚的地方。我想只要江氏不追究,没有人会追究这些,重点是,只要我认了杀害丽妃的罪名就好。只要我认了,没有人会怀疑我是不是被冤枉的。
我不知道听了这些的东方勋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会觉得我死有余辜吧!光看他那张愤怒的脸就知道了。
“张仲文,孙萱所言属实吗?”江氏将目光转向张仲文。
“小人将萱王妃送到破庙之中后,就觉得脑后一阵剧痛,然后昏死过去。这之后发生的事小人并不知晓。”张仲文声音颤抖着。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张仲文就是清白的。赵卿,你安排人将张仲文放了吧!”江氏遵守了对于我的承诺。
“是!”赵建铭向江氏弯了弯身子,又向堂下一声招呼,“来人,将张仲文放出宗正寺。”
差役们反应很快,立即有人将张仲文扶起向外带。张仲文千恩万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我扭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脸上留着一道泪痕。张着嘴没出声,跟他说了句,“再见!”
张仲文走后,我舒了一口气,伏在地上对江氏说道:“臣妾犯下如此罪行,自知罪无可恕,只求速死!请太皇太后赐臣妾一死。”
“你犯的罪要说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哀家顾念你曾经救过北王一命,就给你留条全尸。这里有三样东西,你自己选一样吧!”江氏的话音落地,就有三个宫婢端着三样东西站到了我的面前。
一柄明晃晃的宝剑,一条长长的白绫,还有一盏盛着毒酒的银杯。
说是三样东西,其实却都是一个死字。我想了想,然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