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云微服私访在长安里坊内,发现偏离的主干街道,里坊内基础设施陈旧,道路泥泞,瓦舍残破,垃圾散落,狼藉不堪,与皇城、东西市、官员居住的里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在淳和坊,这个靠近西城门的里坊,比较偏僻。因大隋国祚过短,而长安城又太大,许多基建尚未完成,隋炀帝杨广在大业年间就急着去修建洛阳城,所以长安城一半里坊荒废掉了,没有来得及大规模整修道路等,做出更细规划。
城里的豪门、官僚体系、乡绅贵族等,在战乱中,不少逃出了长安城,宅子多荒凉,城里没人多买地开发了,也使得里坊和地皮没有涨上去,甚至闲置许多,如今成了难民、流民、乞丐聚集地。
“关中华阴一带发洪水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翁抹着泪水道:“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华阴附近几个县镇都遭了殃,万亩良田啊,都被淹没了,今番肯定要绝收了,人也死了不少。华阴县令不救济灾民,我们只能从华阴潼关一带向西逃难,至少京城是当今皇帝居住地,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潼关以西,都是关拢之地,也是昔日周朝、秦朝的发源地,汉、晋、北周、隋、唐都在关拢盘踞,可谓朝廷根基所在,对关拢百姓,这些朝代都非常重视,如果百姓遭难,对朝廷的名誉和稳定,都是有着不小的冲击影响。
罗昭云问道:“当地的县令、郡守,难道没有组织救济灾民吗?”
老翁摇头,带着一丝愤怒道:“没有啊,华阴县令裴昌,哪还敢出现,他贪墨了今年春季朝廷下拨的钱贯银两,自己购置了宅院,养歌妓、小妾,挥霍掉了,黄河的河工没有修缮,才导致这次暴雨侵袭,河堤垮塌,一些被淹没房产和家眷的汉子,去了县衙门围堵那裴昌,让他还命,那狗官就藏匿起来,不敢露面了,乡下村寨也没了救援,我等流民才被迫往西来!”
罗昭云闻言,顿时有一股怒火起来,又是贪官污吏误事,竟然连修缮河工的钱豆干贪墨,填入私囊,导致河堤损坏没有及时修理,经不住今年的黄河讯期的冲击,酿出如此大祸害。
倘若这些流民死伤过多,没有救援,开仓放粮,妥善安置,就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岂有此理,你们没有去上面告官吗?”罗昭云询问。
老翁苦叹连连:“唉,怎么没去,有些乡亲去了冯翊城内郡守府衙那里告,但裴昌与冯翊郡的太守柳佺,是连襟关系,据说那柳佺还是河东柳氏的人,知道吗,那可是柳氏啊,据说当今陛下追封早逝的皇太后,就是出自柳氏的旁族,冯翊郡与河东郡相邻,这片区域,柳氏的权力和威望很大,无人敢动啊,这个消息,恐怕被那郡守柳佺压住,连朝廷还不知晓呢,直贼娘的!”
罗昭云听到这里,脸色阴沉,已经怒不可遏了,既有贪墨藏私,也有官官相护,还牵扯到了外戚柳氏的勋贵家族,狐假虎威,在河东、冯翊一带作威作福,欺上瞒下,实在可恨!
对于河东柳氏宗族,罗昭云并没有多少感觉,因为他穿越回来后,就没有见过那个死去的生母柳氏,也没有什么交流和感情。
这一路成长上来,河东柳氏大族跟他也没有什么接触,只有一个柳述,还因为发动宫变,在文帝末期,就被自己搅黄了那场夺权之变,成为对头,此后,柳族更加没落,不曾再有交集,想不到竟然撤皇亲国戚的大旗,横行一方了。
“你们到此之后,有没有继续上告朝廷,有没有人来救济你们,京兆尹、六部,有没有人去找?”
老翁懊恼道:“还没有,京城太大,比俺们那屯子、城邑大多了,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里坊内的捕吏,街道上金吾卫巡视,我们这些流民,出去一抹黑,也认不得六部衙门和京兆尹司在哪里!不过这里的坊正已经把事情记录,据说要转给上面的官人,并弄来一些粮食,还有一些附近里坊大户乡绅,也过来救济一番,勉强能够糊口。”
罗昭云脸色渐渐恢复,喜怒不显于色,才能做到理智分析,合理出手整治,解决问题。
朝廷是官僚体制和利益团体的融合,看似这是特例现象,其实各地有很多的裴昌、柳佺这种人,如何使得官吏清明,在中原封建王朝,是十分困难的,哪怕千年之后,也不一定能够很好解决。
“对了,华阴县受灾的地方多不多,沿途有没有大伤亡,得病情况呢?”罗昭云又试探询问。
老翁答道:“冯翊郡治下有好几个县受灾,因为黄河古道和洪汛来临,以华阴县灾害最终,天灾加人祸嘛,逃难有上千人,沿途还有分散,应该过万人受到了波及。”
罗昭云点头,让大内侍卫拿出几块碎银交给老翁,后者连忙感激道谢:“这如何使得?”
“拿着吧,这是朝廷亏欠你的!”罗昭云心中感慨,这十几两银子,只能解决了一个老翁短期内的燃眉之急,对灾情于事无补,若要解决水灾问题,需要朝廷尽快行动起来,六部配合,拿出救援方案。
老翁感恩戴德般穿着银子走了,罗昭云看着里坊里的灾民屯聚景象,打算继续往里面深入了解下。
负责贴身跟随的宦官总管钟德全进言道:“陛下,这里都是流民,不少人应该带有疾病,时不时被送出去了尸体,担心有瘟疫发生,陛下乃万金之躯,肩负社稷之重,不可涉险!”
罗昭云瞪了他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