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突然发现。邓莹莹今天始终没有叫他慕容市长,只是左一个你,右一个你。他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邓莹莹收拾好碗筷,出来坐着。一时无话,两人都望着别处。
两人又没有话说了。沉默半晌,邓莹莹笑道:“说点别的吧。到乡下走走,感觉怎么样?”
慕容轩叹道:“我这次下乡到了之林那地方,这个地方历史上只怕很有名的。留下个破败的宗祠,我进去看了看,可以想见当年的繁华。可是,正像那里面戏楼上对联说的,四百八十寺,皆付劫灰,尚留得两晋衣冠,隐逸神仙。如今却是两晋衣冠都没有了,只剩下断壁残垣。更不用说隐逸神仙了。”
不知邓莹莹是否听明白了,可慕容轩的情绪分明感染了她。她望着慕容轩,跟着他叹息。他又说:“我当时读到皆付劫灰四字,真是万念俱灰,无限悲凉。历史和时间太无情了,人实在是太渺小了。记得有回看电视介绍哪个名寺放生池里的乌龟,两千多岁了。我马上就想起了孔子。那乌龟可是和孔子同龄啊。孔子呢?孔陵那个土堆里是否埋着孔子的尸骨还不一定哩。可是那只乌龟,依然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漠然地望着上山进香的善男信女。这就又想起了下联的话,三万六千场,无非戏局。人生百年,不过三万六千日,天天都是戏局。我想这人生的戏,那两千多岁的老乌龟只怕是没兴趣看的。只有人类自己自编自演,不亦乐乎。可悲可叹又可笑。”
不曾想,邓莹莹听着听着,竟抹起眼泪来了。慕容轩忙笑道:“你看你看,倒让你伤心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说着说着,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说归说,还得跟着太阳起c,随着月亮睡觉。”
邓莹莹长叹一声,说:“你说到人生百年,不过三万六千日。人都是懵里懵懂活着,真没几个人去算一算一辈子到底有多少天。可又有几个人能活到三万六千日呢?就算是三万六千日,也是昙花一现。想想你手头三万多块钱吧,水一样的,很快就流掉了。”
说得慕容轩也背膛冰飕飕的了。“邓莹莹,人有时倒是懵懂一点好。有些事情,是不能去想的。”
慕容轩说:“邓莹莹,以后你就别叫我慕容市长好不好?”
邓莹莹躲过他的目光,说:“那我怎么叫你?”
慕容轩说:“你就叫我名字嘛。”
邓莹莹故意玩笑道:“在下不敢。”
慕容轩也笑了,说:“本官恕你无罪。”
慕容轩说:“说真的邓莹莹,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其实昨天晚上,我是专门去看你的,见你门上亮着‘请勿打扰’……”
“哦,对不起……”
邓莹莹望着自己的脚尖,双手绞在一起使劲地捏。慕容轩望着她,见她的额头沁着微微的汉星子。
谁也不说话。没有开空调。窗户开着,却没有风。感到越来越闷热。慕容轩心跳如鼓,不敢再呆下去了。这会儿只要听到她一声,他就会搂起这位漂亮女人。
“你晚上还有事吧。”邓莹莹突然说道。
慕容轩嘴上哦了一声,像是从梦中惊回,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叹了一声,说:“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邓莹莹说:“别误会,我不是要你走啊。”
慕容轩也不想马上就走的,却暗自咬咬牙,站了起来,说:“我也该走了。谢谢你的晚餐。有空去我那里聊天吧。”
“我就不送你下去了。”邓莹莹倚着门,望着他下楼而去。
慕容轩出了楼道,却见自己的小车停在那里。他很不高兴,可又不能发作。小宋早看见他了,忙从车里钻了出来,打开车门。慕容轩说:“小宋,辛苦你了。没有多远,我散散步也好,你不用来接的。要车我会打你电话。”
小宋小心道:“我打了你的手机,没开。打你房间电话,没人接,猜想你还没有回去,就开车过来等你。”
小宋也算忠心耿耿,当然不能责备他。却想这小伙子到底没有秘书开窍。夜里路上畅通多了,很快就到了招待所五号楼。
慕容轩上了楼,没见着钟红。他自己开了门,进房间没多久,门铃响了。他没来得及说请进,钟红开门进来,说:“慕容市长,您回来了?我才离开不到一分钟,没迎着您。”
慕容轩忍不住伸手拍拍钟红的脸蛋儿,说:“这孩子,真乖。”
钟红脸羞得通红,埋着头笑。又说:“慕容市长,我们经理来过了,见您还没有回来,就叫我先把水果什么的拿来了。我给您削个苹果?”
慕容轩也不讲客气,说了声行,却又笑道:“你自己也吃一个,要不我也不吃。”
钟红没说什么,只是笑。她削好了苹果,递给慕容轩。自己却不削,随便抓了颗提子吃。问:“慕容市长,您家房子快装修好了吧?”
慕容轩说:“快了。”
“那您……快要搬走了?”钟红低着头。
慕容轩忽然发现钟红面色落寞,心里就慌了。却装作没事似的,说:“等那边家安顿好了,你要去玩啊。别人去要预约,你可以随时去。”
钟红说:“我们经理说,您很关心我。等您搬走后,他说安排我去办公室上班。其实您不用为我cao心。我在这里上班很好,我只做得了洗洗涮涮的事,我的心不高。说真的,您对我做的事满意,我就高兴,就知足了。”
慕容轩听着满心愧疚。他没有替钟红说过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