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紧急,崔子轩决定连夜启程。
这里离大梁不过七百里,崔子轩一行人昼伏夜行,用了五天,终于离大梁城不过七八十余里了,事实上,要不是他绝望过度吐血伤身的话,早在半天前便可以到了。
现在正是夜间,望着暮色掩映下的,远方的大梁城,以往每次来到这里时,有多么的归心似箭,此刻便有多么的害怕。
崔子轩勒停奔马,仰着头怔怔地望着前方,不过几天时间,他已消瘦得厉害,身姿仍旧挺拔,可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笼罩着的无法宣泄的绝望。
就在这时,崔子轩微微侧了侧头,他朝着身侧的护卫哑声问道:“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护卫一凛,连忙学着他的样子侧耳倾听,过了一会,他低声禀道:“是右侧山坳,那里有动静。”
“去探一下。”
“是。”
不一会功夫,从山坳处传来一阵隐隐的哭泣声,再转眼,几个护卫急急驰向崔子轩,颤声禀道:“郎君,是老夫人,她们出城了,刚才听到咱们发出的动静,便藏在了山坳里。”
崔子轩木着脸,他哑声命令道:“扫清所有痕迹,我们入山坳。”
“是。”
这处山坳不大,却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崔子轩进去时,一眼便看到了他的祖母,卢老夫人等世家族老。
暗淡的月光下,崔子轩只是略略一扫,便发现这小小的山坳,藏了上千人。
——只怕所有还在大梁的世家嫡系这会都逃到这里来了。
崔子轩想要冷笑,最后却只是冰寒着一张脸,他大步走向崔老夫人。
这时,百来个世家族老也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以崔老夫人为首的一些族老慌忙站起,他们眼巴巴地看向崔子轩,那浑浊的眼中这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崔子轩的到来,带给了他们希望一样。
以往从不觉得,这时刻,崔子轩只觉得一种由衷的厌恶和疲惫。
他大步走到崔老夫人面前,也没有向她行礼,他木着一张脸,眼光扫过这些或恐惧或绝望或用希望的目光看向他的族老们,过了一会,崔子轩哑声问道:“城中发生什么事了?是柴荣死了么?”
崔老夫人和卢老夫人同时一僵,片刻后,有族老点头低声说道“是。趁城中乱成一团,我们便出城了。”转眼,崔老夫人急急说道:“轩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快点离开。”
崔子轩问道:“去哪里?”
崔老夫人急急回道:“自是离大梁越远越好!”
崔子轩想笑了,事实上,他没有发现他这时的表情冷得可怕,强烈的厌恶和疲惫,编织成最惊心动魄的绝望,只见他冷冰冰地直视着崔老夫人,哑声问道:“这个天下,还有我们可以去的地方么?”
崔老夫人一怔,呆住了。她身后的那些族老们,也都僵住了。
崔子轩冷冰冰地看着他们,又哑声说道:“世家的千年基业,千年名声,以及所有嫡支子弟,全被我们押在了柴荣身上,如今,柴荣已被你们毒死,这天下间,还有哪个国家哪处地方愿意收留我们?”
崔老夫人和卢老夫人脸色煞白,崔老夫人更是慢慢软倒在地。一众对崔子轩满怀期待,渴望着他再一次力挽狂澜的族老们,这时都脸色灰败如土。
崔子轩收回目光,他看向自己带来的二千五百个护卫,哑声说道:“把众人叫起,咱们准备出发。”
崔五夫人在后面喊道:“轩郎,你准备带着大伙去往哪里?”
崔子轩头也不回,他消瘦的身影冷岸冰峭,“能逃到哪里便是哪里!”
……
后周军营中。
李宗楠和几个世家子正围在崔子轩的营帐里。崔子轩虽然走了,可一直以来,他都是世家子的魁首,他的营帐中也有着后蜀的详细地图和各种他留下的隐密资料,所以这阵子,这些世家子一有空闲便会聚在这里,商讨着下一部伐蜀之策。
正当他们争论起兴起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崔子轩的亲信护卫冲入了营帐。他一看到众子弟,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费力地撑起上半身,他向着众子弟喘息着急声说道:“大,事不好了……”
李宗楠连忙让人扶起他。
那护卫自幼跟在崔子轩身侧,为人最是稳重,他一缓过气来,便扫视营帐,说道:“是世家内部的事,让外人出去。”
李宗楠连忙手一挥,命令护卫们清理周围的人。
等到营帐中只有几个嫡系世家子后,那护卫流着泪颤声说道:“大梁,大梁出事了。崔老夫人和卢老夫人,在柴宗训的寿宴上派出刺客刺杀柴宗训,却不料误刺了陛下柴荣,那剑锋上涂有剧毒,郎君派我来向各位通风报信时,柴荣已卧床不起。郎君问过,那毒无解!”
李宗楠等人瞬时脸色苍白。
这时,那护卫续道:“还有,当时的刺客已落入皇家之手,族老们怕出事,当时便把一些小郎君移出了大梁,因事起匆促,这件事族老们做得并不周全,据郎君猜测,现在世家谋害柴荣的事,只怕已被大梁的文武众臣知晓。”
说到这里,那护卫从怀中拿出崔子轩匆促之间写就的书信和信物,哽咽续道:“郎君说,让各位郎君马上集结队伍,在赵匡胤反应过来前逃离军营。”
李宗楠颤抖着打开了信封,信上只有几行字,果然是崔子轩让他们马上离开军营的事。
一个人在黑暗中浴血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