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拎着一个篮子从琼楼玉宇,画堂水榭穿行而过,许婆子身上还带着后厨房里的油烟味,她一路只捡着僻静的道路而行,只怕冲撞了府里的那些贵人,走到一处假山处,她捡了一条小道穿过去,景色倏忽转变,一个偌大的院子隔开了两个世界,离这里不远处就是浆洗房,许多仆妇都在忙着浆洗衣服。这里都是下人房,这里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是一个大通铺,房间里摆着一些木桌水壶等物品,离这里不远处就是浆洗房,许多仆妇都在忙着浆洗衣物。
陈妇浆洗着衣物,在搓衣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洗着,见许婆子又提着篮子过来,嚷嚷道,“许婆子,你病得那么厉害还给那丑丫头送饭呢?隔一两日不吃又饿不死她!”
许婆子满脸皱纹,笑起来像朵被风吹干的树叶,“没事,我……”没说两句又咳嗽起来,她便不说了,提着篮子往院子里最角落的那个小房间走去。
陈妇还想说,一旁的仆妇拉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劝道,丑丫头已经怪可怜的了,总不能连顿饱饭都不给吃。
陈妇还是气鼓鼓的,她巴不得那丑丫头早点死了,不要来碍眼。陈妇那日半夜去茅房,没想到那丑丫头竟然突然出现,那副尊容把她吓得直接掉进了坑里,满身屎臭自己拼了老命这才爬上来的,差点没了半条命。
平时那丑丫头从来不出那个小房间,也没几个人见过她的样貌,传闻中这个迟府十八小姐丑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据说还吓死过人!
这边厢许婆子推开门,屋子里没有窗户,只留了两个砖头大小的缝隙通风透气,墙面斑驳,许多墙皮都已经脱落了下来,屋子里只有一张小桌子和一张矮床。许婆子佝偻着腰,将篮子直接放在了一张并不平稳的矮桌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矮床上一动不动。许婆子原来只是后厨帮佣的,后来因为熬汤的手艺一流,被迟府老妇人看重,才长期在府里后厨做事。
许婆子叹了口气,将篮子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面上,枯枝一般的手又将昨日吃剩的碗筷放回篮子里,往外走去,步子颤颤巍巍的。“十八小姐,我将饭菜带来了,你趁热吃,咳......”
那瘦小的身影还是背对着她蜷缩着,一动不动。
许婆子又叹口气,走出去,将小木门掩的密密实实,这才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直蜷缩着的人动了动,从矮床上爬起来,一溜烟得跑到了桌子面前,木桌上摆放着两个陶碗,边缘都磕坏了一点,倒不是迟府寒碜的连破碗都留着,这是那些下人做的标记,不愿意和这个丑丫头共用一只碗,这几个做了标记的碗都是给她专用的。
碗里放着一个烧饼和一个馒头,还放着一些黄豆黑豆熬煮的菜,另外一个碗里放着一碗地瓜汤,这些都是迟府低级仆人的标配饭食。薄意拿起筷子翻了翻,发现烧饼下面却藏着一小块红豆糯米糕,这种小点心必是许婆子偷偷藏的。
许婆子还在世的时候迟冬暖的日子还没有那么难过,起码一日两餐都是新鲜的,时不时许婆子得了赏赐还会将那些东西捎带给她。许婆子走了以后,她仿佛被人遗忘了,偶尔有些仆妇看她可怜,会将一些吃的东西放到门口给她。她在几日都没有东西吃以后,终于大半夜跑到后厨房偷吃。
迟冬暖原本半夜上厕所会去院子里以外,就没有踏出过这个房间,更不要说跑出这个院子了。
悲惨的命运并没有结束,反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薄意将东西都吃了,又拿起陶碗想喝口汤,结果汤面上倒映出她此时的面容——
肤色青黑,肿胀如猪,尖嘴猴腮,蜂目豺声,鼻孔朝天,黑黄牙齿,黑印斑驳…….
薄意顿了顿,还真是有点倒胃口。
除非丢回娘胎回炉重造,不然这幅尊容如何变成天下第一美人。薄意修炼的六界秘法只有提高灵力的作用,至于修改外貌的作用是半点没有。
薄意将汤喝了个底朝天,撑着肚子回到了矮床上。
房间外是那些仆妇忙活笑谈的声音。
薄意开始翻动迟冬雪的记忆。
十三年前的一个雪夜。
她降生了,取名冬暖。
小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可是她越长大就越丑,因为她的缘故,迟父渐渐不再踏足这个院子,迟母更是憎恶她。她躲在闺房里闭门不出,祸事还是从天而降。
八岁那年她的容貌吓死了一个从少时就在迟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有心疾的陈婆子,迟老夫人与陈婆子有多年的主仆情分。迟老夫人知晓此事后,伤心得一病不起,险些驾鹤西去。
迟府这样的虎狼之地,再容不下她,迟府的女儿个个生得貌美如花,都是迟府重要的筹码。迟冬暖自然是没有价值的,反而她的丑名远扬,没得带累了迟府小姐的名声。
迟府当家的打算将她逐到乡下庄子里去,迟府的乡下庄子是犯了大错才会被驱逐到那里,终日被严行看管,可没有人管你吃喝死活,只能靠自己在庄子里的田地终日劳作换取食物,可是迟冬暖顶着那样丑陋的一张脸。去了那里无非就是等死罢了。迟父终归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番商议之后,她被遣送到下人房靠着那一日两餐艰难度日。
八岁到十三岁的时光她都是在那间不见天日的下人房里一个人待着,直到许老婆子猝然离世,她跑到后厨偷吃,她原本就是靠着幼时的记忆才找到厨房,饱食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