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里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虚伪的,她确实不信,她信她自己对湛戈可以死心塌地,却不信湛戈能不能接受她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她是害怕。
这一夜二人都是无眠。第二天一大早,湛戈就往血山顶走去,跪坐在湛戈和白水依的墓碑前,井豹一动。抖了抖浑身的雪,这才发现它在,雪白的皮毛几乎和雪堆融为一色,井豹低嚎,对着他的手腕舔了又舔,手中粘腻一片,就着雪团将手洗了洗。
思量了一夜湛戈竟然有些迷茫,耳朵听见的是真的,她说出的话也是真的,大早上的沐浴会不会很奇怪。
说到底,是不是他的决定太过仓促了。
江欺雪像是一片沉溺了他多年的深湖,卷里是朝着他而来的浮木,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她。
所以,他是不是太仓促。这块浮木会把他带向哪里,他丝毫不知。
手捂上了胸口,热度犹在,一手却是摸向湛天和白水依的墓碑,拍掉碑顶的雪。他还真的怕,怕他是被利用。
无论是卷里和江欺雪一模一样的脸,还是她毫无缘由的喜欢,莫名其妙的深情,让他在乎,但也让他怕,如果卷里也是假的。怎么办?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比江欺雪给的更可怕,好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江欺雪并不喜欢自己。
现在却像好不容易从谷底爬上来,却开始惧怕谷外等着自己的是群狼野兽。
身子一斜,倒在墓碑前闭着眼,任由风雪覆盖面颊,直至雪融湿了衣衫浑身冰凉,曲青远远的看去竟觉得一片哀凉,想了想,还是转过身下山,朝着阴虚殿而去。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嘎吱的踩雪声,拿开手,湛戈看到了誉阴欢。手中拿了一件玄色的狐皮大氅,走过来盖在湛戈身上。
奇怪的是,她穿了一件深紫色立领的袍子,袍子干净利落,放下了繁杂的发髻,细长的指尖泛着灰白色,一切像是十年前的模样,那时候,她是跟在他身后的婢女,也是陪着他长大的玩伴。
她和曲青见证了他的大半光阴,曲青从不多话,她也一样。
“你来做什么?”湛戈有些头痛。
誉阴欢面色仍旧发白,可是瑶花的话,让她不得不深思,要用一个最好的,让湛戈没有办法拒绝的方法留在他身边。
她不甘心让湛戈为了卷里,想着遣散所有的姬妾,她,应该是特别的。
誉阴欢看着湛天和白水依的墓碑,眼神有些悠远,笑道:“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少主练了剑,看见尊主和夫人来了院里提起要打雪,少主答应了。结果少主被夫人打的满身是雪,浑身湿透,想要回几个雪团,却发现所有的雪团都被尊主挡住了,夫人一个雪团都没碰着,尊主和夫人极为恩爱,少主不甘心,叫着我和曲青一起。”转过头看着湛戈,“少主,你还记得吗?”记阵丸血。
湛戈眯了眼,他当然记得。
父亲挡住了娘亲所有的雪团,浑身明明都湿透了,却还是没有还手,只是护着娘亲让她一个人还,自己则挡在她的面前,那个笑脸,和守着他练功时的表情差了太远,那时候他就想,有那么一天,他也要找这么一个,即便伤着自己,护住她也会让自己感觉幸福的女子,像娘亲一样,而他当时的身边,只有誉阴欢一个婢女,所以,后面的雪团,他都尽量护着她,学着他父亲的姿态。
“我记得后来,少主湿了一身,夫人还是心疼的先把少主带去换了衣衫煮了热汤,把尊主丢在院子里,那时候尊主的表情可委屈了。”顿了顿,“所以,请少主保重身子,至少不要让夫人担心。”语气宛如十年前恪守规则的誉阴欢,湛戈抬眼看着她,眼里却觉得,她想说的也许不止是这些。
“还有呢?”湛戈静静的看着她,小的时候,幸福都是触手可及。
誉阴欢无奈的笑了笑,“我爹说,要感谢尊主和夫人的收留,免去了我们漂流江湖,被人追杀无所安定的日子。所以我爹去世后,我也竭尽所能陪着少主,少主要相信,所有的人都背叛少主,但阿欢跟曲青都不会,我们不管做什么,一定都是为了少主。”
誉从习是是为了湛戈亲自调配喂养克制血蛊的蛊毒而死,临终前留下了那十三个药方蛊方和一堆药典蛊籍给誉阴欢,让她继续为湛戈护住姓名。
提起誉从习,湛戈只能沉默,收留的恩情早已还清,誉阴欢留下,却是为了情。
“瑶花告诉阿欢,少主已经放下了江姑娘,想要跟玄姬好好过,如同当年的尊主和夫人,阿欢为少主找到这样的人而感到高兴,知道少主不好意思对阿欢开口,所以阿欢主动提起,这十年,阿欢会当做是少主给阿欢的一场梦。阿欢注定将一生奉献给血楼,但是请少主不要不自在,阿欢求的不多,只要少主的身边能给阿欢留一个位置,那阿欢就知足了。”誉阴欢说完话,看向湛戈的充满着绵绵情意。
瑶花说女人是天生的演戏高手,为了爱情不择手段,当真如此。
湛戈的眼神却是复杂了。
感情如果是能控制的了,那么他就不会喜欢上江欺雪。
誉阴欢的话却像是告诉他的十年荒唐她不在乎,一切她能如初,但他却不能。
本想自己开口结束和誉阴欢之间的关系,让她彻底回到生死堂堂主的身份。
可是现在她主动开口,他倒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把誉阴欢当做江欺雪,她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又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