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一口气爬上山梁,沿着下坡的山道,一溜烟跑了有近三里路,直到月光下,整个山村黑黢黢的轮廓出现在眼底,尤其是,几户晚睡人家露出的微微的灯光,心才算踏实下来。才没有了在瓜屋前,看见那团光团时的恐惧。直到此时,石山才敢回头往来路看了一眼。
半山梁处赫然出现一串蓝汪汪的鬼火,那是石山小时候在村子里,夜晚玩捉迷藏时,经常看到的。对此,石山倒是并不感到恐惧。站在原地,仔细数了数,还是那七团鬼火,这么多年来,数量从来没有变化过。听父亲说过,自从这里的鬼火出现后,一直就是七个。
石山略作喘息,继续朝村子里走去。如今石山是沿着一条山梁在走,右手边,就是村南的那道小溪,一直往南去,就是瓜地前的山沟底部。左手边是齐家屿,未读初中之前,那里一直是他们的乐园。因为小学班长刘爱民家的自留地在那里,刘爱民的父亲是村里的书记,所以刘爱民身边总有一帮同学,石山也是其中之一。和刘爱民在一起的好处是,不论他们在山里弄坏了谁家的庄稼,都不会有人找他们算账。
特别是秋天,他们总会跟刘爱民来齐家屿,偷人家的花生吃,偷豆荚,偷地瓜,甚至拿人家种在山坡上的南瓜,当手榴弹扔。可是没少祸害这一带的庄稼。
石山记得,第一次看见狼,也是在齐家屿西面的山梁上。
秋天正是割草的季节,那时候家家烧火做饭,都是用山里的荒草,能一年四季烧煤的人家,整个村子没有一户。
那天,他们是午后来到齐家屿的,照例是先疯玩一阵,在齐家屿西面山梁上的小路上,点起一堆火,挖来不少花生烧着吃。之后,才下到西面的沟底割草。正当大家埋头割草时,石山就觉得头皮发麻发胀,还没等石山说什么,和自己同岁的石新叔叔第一个喊了一声:
“快走。”
说完,也不要刚才割下的草,提着镰刀,就朝山梁上跑。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着跑。来到山梁上,刚好看见一头狼围着他们点燃的火堆余烬,转了一圈之后,慢悠悠,三步一回头地向南边的山坡爬去。都说狼性多疑,石山那次是第一次体会。
“石新,你刚才喊什么?”
待那头狼走远,没入半山腰的松林后,一家人才放松下来,刘爱民问石新。
“刚才我正在割草,就感觉头皮发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住一样,心里害怕,就喊了一声。”
不仅石新如此,几乎所有的人都有类似的感觉,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
石山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不久就来到村子南边的山头上,石山知道,下去就是小学同学石太家。就在石山刚刚沿着陡峭的下坡走了没有十步,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仔细一听,正是来自左侧的齐家屿。石山当即站住脚,心里好奇地向齐家屿望去。
清幽的月光下,除了齐家屿中的那黑色的树影,以及几块大石头,在月光下反着微微的亮光外,什么也没有。可是,石山分明听的清楚,嘈杂声仍然在继续。有欢呼声,有小儿的哭泣声,大人的呵斥声。
这时的石山,虽然也有些紧张,毕竟村子已经近在眼前,壮了壮胆子,重新回到山梁上,朝齐家屿看去。这次石山能看到些影影幢幢的影子了,纷纷杂杂的,似乎是在一处戏台前的场院里。
尽管看不真切,石山还是能分辨出有大人,有小孩,有商贩,戏台上也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着,虽然听不清唱的什么词,可是那锣鼓点子,还是清晰地传到石山的耳中。
“今晚这是怎么了?!”
石山在心里惊问了自己一句。齐家屿虽然和村子只有一岭之隔,石山可是知道,从小记事起,齐家屿就没有住过一户人家,甚至连间瓜屋菜棚都没有。再说,自己以前常来这里玩耍,什么时候有那样平坦的场院?
石山不敢再看下去,再听下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抓了抓又有些发胀的头皮,快速走下山梁,进入村子里。
“奇怪,今晚的狗怎么都不叫呢?”
石山心里嘀咕着。平时夜里在村子里转悠,总是惹得满村子的狗狂吠不止,今晚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石山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遇到鬼打墙了。站在石太家门口,石山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才转过石太家的东山墙,来到村中的河边,刚要抬脚过河,猛然从一处黝黑的屋角里窜出来一条狗,对着石山就是一阵狂吠。冷不丁吓了石山一跳:
“妈呀!”
石山大喊一声,跳过河去,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去。也不知打没打着,反正那只狗是狂叫着,逃走了。不过,此时石山心里反而踏实起来,再没有了一丁点惶恐。
回到家里时,父母早已睡下。听见石山回来,父亲问:
“怎么跑回来了?”
“我可不去了,那是什么东西啊,差点没吓死我。”
“你是不是看到那个灯笼了?”
“你知道还让我去?”
“那灯笼很多年了,村子里的人大都见过,不害人的。”
“不害人我也不去了。”
石山没说自己看到的齐家屿的一幕,大半夜的惊怕,让石山感觉有些疲累,麻利地脱衣倒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早晨起来,石山吃完早饭,对父母说:
“我去果园了。”
也不管父母答应不答应,独自走出家门,一路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