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漪池旁。
起来吧。顾予茗伸手去扶起她。
跪在地上的中年女子对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夫人深深的恐惧,双脚向后摩擦着:奴婢贱身,劳不得夫人贵手。
顾予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劲大的这么惊人,顿时有点过意不去,蹲下去看奶妈的脸,用绢子轻轻擦着,眼睛却瞧见了奶妈的鞋,这奶妈浑身透着一股古怪,鞋面上耐磨的粗布已经破旧不堪,连丝线也露出了出来,鞋底却是成色很新,磨过的痕迹很少。
顾予茗心里涌起不好的念头,鞋面和鞋底新旧磨损差距这么大,只能说明她走路很轻或是,会武功。
一个奶妈每日需要哄孩子抱孩子,一个重物在怀中,走路怎么会轻巧?
嬷嬷,可是会凫水?顾予茗似是不经意的问。
回夫人的话,我是北方人,水也见得少,自己也想学,但还是不得法。奶妈低眉顺眼,十分温顺。
哦?好巧。顾予茗悄无声息牵起了奶妈的手,我也不会凫水呢。
如果奶妈的话是假的,那么她自己当然可以游上岸,如果奶妈真的不会凫水,会轻功的话自然不会溺毙。
但若真是品性纯良的人怎么办。
顾予茗犯了难。
她又望瞭望四周,正是阖府欢聚的时候,伺候的人早就被遣走,盛夏的莲漪池显得冷冷清清,她又望瞭望池子里的水,微风吹皱一池碧潭水,她想起周邦彦的一首诗,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顾予茗说。
予夫人好文采,奴婢粗人,只觉得夏季酷暑难耐,又是烈日当头,水池旁蚊蝇又多,受罪的狠呢。奶妈说话滴水不漏,既奉承了顾予茗,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愿久留的情绪。
是吗?顾予茗悄无声息的离栏杆又进一步,回头对着奶妈,
那我们一起消消暑如何?
一个趔趄,顾予茗只觉得身子变得越来越重,未几,又是熟悉的溺毙感。
只是这一次,她不愿任何人来救。
若是我真的错怪了你,就,一命抵一命吧。
顾予茗想着她约莫要死了吧,可是她很快乐,毛毛还在,长臻姐可以很开心,自己也不用再夹在她和沈亦则中间,不用每天想着怎么策反盛旻双让她跟自己一样变得没追求,不用每天陪老夫人品茗看戏,不用喝坐胎药了。
没有死在锥心之人手里,没有孤单单的走掉。
她爱的依然爱她,时光依然流转,风华依旧正茂,她没有辜负任何人。
顾予茗庆幸她不会凫水。
这样,足矣。
顾予茗感觉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她喝了很多水,石沉大海,安安稳稳的,真舒服啊!她想,她想要就这样沉睡下去,却突然有一双大手将她拖回了现实当中。
额娘额娘,你为什么不救我呢?她又回到了那个自小伴随的梦魇当中。
额娘,我怕。
额娘,阿茗怕水。
额娘,你为什么不抱抱我。额娘,阿茗也想像妹妹一样牵着额娘的手吃草饼。
额娘…额娘…..
顾予茗倏地从梦中惊醒,你终于醒了。一旁的沈亦则一手撑着头,眼睛里满是血丝,双手揉揉天应穴,倒水给你。他斟了一杯茶,向着她走过来。
琼果茶顾予茗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再来一杯。顾予茗一口气饮完,撑着手坐起来,很豪爽的用手拭嘴。
沈亦则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我怎么会取上你这样一房夫人,真是白白毁了我的好名声。
顾予茗浑不在意,反击道:好名声?三爷是嫌花名还不够响啊,说着便又开始咳,还是皇都第一少的名声….不够亮?
你还是好完全了再来和本少爷比嘴上功夫吧。看着她苍白的脸,沈亦则把刚想捉弄她的话全部吞进肚子。,
顾予茗乖乖喝茶,过了半晌,只道:谢谢你救我。
是祝长庚,长臻的弟弟。
顾予茗眼波微暗,只哦了一声。
怎么,不是我,你很失望?!沈亦则反问,语气里竟然意外的含了一丝欣喜。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我活着真是太难得了。顾予茗把杯子还给沈亦则。
还要吗?沈亦则难得的温柔。
顾予茗点点头。
你说了很多梦话,也罔怪会讨这么多水。
我…我…都说了什么?
你说你怕水,在喊救命!沈亦则接着又道:也多亏我这个小舅机敏,你才跌下去不久,池子里便没了气泡,亏得他身手好,要是换了那帮奴才,我看你现在躺着的地方恐怕就不是这里了。
沈亦则坐在顾予茗床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顾予茗,盯得她浑身不自在,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顾予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玩笑道:我这样气喘吁吁说话大喘气的模样跟双夫人盈夫人她们比也差不了太多是不是?
沈亦则不答话,突然紧紧抱住了她,顾予茗只觉得胸腔又是一阵痛。
不,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你说,毛毛有危险,下人那么多,你一介女流又不会水,逞什么能。还有之前,为了长臻生孩子,你莫名其妙毫不懂规矩的顶撞我娘,不该你干的事你要干,不该你担的罪你要担,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好心,根本就是一心寻死。
顾予茗其实知道应该还有更好地方法试探那个奶妈,再不齐便是直接告诉长臻姐也是个万全之策,但当时的她便只是认准了水便往下跳。
我不准,任何人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