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走向前来。只见他黑衣,黑裤,黑靴,通体墨色修饰出挺拔修健的身形,发丝一丝不苟全部盘缠在墨玉发冠内,两条黑色丝绦绕过耳后,在坚毅的下巴处挽一个万年不变的流云结。
他的额角用特殊的墨水纹刻一朵妖娆的曼陀罗花,花虽妩媚,但人却无情,两颗黑葡萄点缀的炯炯黑眼,无比冷漠地打量地上的僵死之躯,宛如看一只垂死的狗那般不屑一顾。
方才黢黑无比的刀,如同暗夜精灵在他肩头环绕游走,恃宠傲物。
这人,这刀,都来自地狱的十八层,携带死亡的阴暗气息,叫人一望便无法呼吸。
“墨轩……”那美人是唯一见到他后欢心雀跃的人,她感激地唤出黑衣人的名字,那仙音滴水罄玉。
墨轩,墨轩……
对了,那个黑衣黑面黑心的男人,我怎么能记不得他的名字呢?
我朝后踉跄一步,祈祷千万不要让他看见我,我使劲低下头用长发遮挡自己的脸,心里陡升无限恐惧。
墨轩出现了……那……
墨轩在前,斩月在后,这是他们排练万次的出场次序。
我再往后一退,开始不断祈祷千万不要叫他也看见我,我心里的恐惧扩大再扩大,连四肢也颤抖起来,胜败叶,杀秋风。
“你想逃跑吗?”大汉全力捏住我的右肩,在看见墨轩以后,他的气场急剧下降,手心透出森森冷气,隔开衣物连我都被这冷寒死死纠缠,两条腿软绵绵似无骨。
完了,完了,我的死期到了。我对大汉的责难充耳不闻,就连他粗糙的指头掐死我的肩臂也不痛苦了,我使劲朝他身侧的阴影钻,最好无声无息,就钻进他的肉里才好。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大汉在杀气腾腾的墨轩面前居然认了怂,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提遛我的衣襟,宛如捏着一只小鸡,我索性把头垂至极低,保全自己不被墨轩看见。
“大侠,我们彩虹帮绝非故意冒犯那位美女,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大侠留下姓名,我等改日亲自拜谢。”大汉绝口不提自己有个兄弟被打成一级残废,舔着脸向墨轩示好,我刚才太高估他的战斗力,以为他那身肌肉无坚不摧,谁知应该是他的脸皮无坚不摧。
墨轩根本无心理睬这等吮痔小人,或者说他除却斩月,任何人他都未纳入眼中。
墨轩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气息微喘的美人,前所未有的礼貌道“姑娘可好?”
美人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没有关系,多谢墨公子挂牵。”
墨轩替那美人捡回拐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干净,恭恭敬敬递给美人,美人再道声谢。
墨轩邀请美人原路返回,可美人绝步不前,她浑然天成的玉手芊芊一指,恳求道“墨公子,那个无辜的女子还被他们擒拿着,请你顺便救救她,免遭恶人毒手。”
我抬头看她一瞬,这美人人美,心更美。我心里感激不尽,可是我宁可被带走,也不想让墨轩来救。
他救过我后,还会残忍地来杀我。
“误会,误会!”大汉听见急急解释,他揪一把我的发根,逼我脸朝墨轩道“姑娘误会,这小丫头片子是我们用重金从远地买来的蛮夷女子,你且看她的眼睛是世间罕有的水蓝色。”为了证明他的瞎话有多么逼真,大汉居然用手捏住我的下巴,两手齐用固定我的脸,叫他们好看清楚我的异常。
我干脆闭死双眼,也绝不哼出一口气。
“叫你睁眼,你听见没?”大约我的沉默助长他嚣张的气焰,大约他拿墨轩没有办法,只好将全部的怒气施加与我,他反手连掴我两掌,那手心粗憨赛铁,我被打得顿死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两面脸颊被刀子剜过血肉一般,嘴角流出咸腥的血丝。
不等血丝流下,我和着唾液一并舔吞回肚,总之我若与前事划清界限,就是连声音也不想让故人听见。
大汉揪住我的长发甩来甩去,提线人偶般涮弄与我,一只草鞋仿佛不堪受辱,跟筋皆断,脱落眼前。
其余几个人见危机解除,虽不敢大声放肆,却也死灰复燃,流里流气围观大汉如何虐待我。
在他们眼底,我大概与这破鞋无异。
有些人,总喜欢在欺凌弱小中寻找平衡。
我且叫他先平衡,待危机解除,我可好好叫他找平衡。
“不可能!”美人柔唤道“姑娘,姑娘,你快说自己是被胁迫的,我是好人,我愿意帮助你……”
她好心连呼我几声,我闭目不理。
“走吧!”墨轩催促美人。其实他早想走了,我这种蝼蚁一般的贱命,他是如何也看不在眼内的。
“梅儿……”一声慢响最终还是如期而至。
我做足了不见他的心理准备,最终还是不争气地睁开双眼。
斩月,斩月,斩月……
斩月这个符号,最终还是变作真正的血肉之躯,自云端飘来,披着日月无尘的光晕,缓中带疾地从我的脑海里翩翩飘至眼前。
我多少佩服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如何把一个人牢牢铭记脑海,纵然三年未见,再见居然未差分毫,连他每一根发丝的走向都记忆犹新。
他瘦了,瘦得令人觉得更添风雅的韵致,他也黑了,黑得令人觉得更添成熟男人的感性。
可这微微瘦,略略黑却反复催杀我的心肝,他怎么瘦了,是不是吃不好饭,他怎么黑了,是不是睡不好觉?
他美人在怀,他笑口常开,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