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猛地打了个激灵,越发冷肃道“昨晚……好像我依稀记得你是打算杀死我的?”
妖男脸不红,心不跳,伸起修长的两指搬过我的脸,逼迫我的眼睛对望他那掐得出水的眸子,情意绵绵道“如今你对我有用,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言下之意,若是我毫无用处之时,他依然会杀了我。
我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表轻漫,似个浪荡多情之人,内里却是极寒的,可惜我并不稀罕去挑战他,我连我真正在乎的人也吸引不了。
或者可以说,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件值得利用的工具。
阵阵挫骨扬灰般的撕痛不停地揪扯我的心,我下意识地用手轻抚右手腕间的深痕,当时割的那麽卖力,几乎割断手腕的血疤,终究只是割在自己的身上……
摸来摸去,手腕平滑如新,我漫不经心低头去瞧,两只白晃晃的嫩手软放在跪坐的膝间,昨日穿的精麻素服缩水到了胳膊肘间,露出细而长的半截小臂。
腕间的割伤全不见踪迹,右肘内侧被金甲子揪扯撕裂的碎皮亦完整如初,就连忍耐金甲子带来的剧痛,我嗫咬下的无数丑陋疤痕均悉数退散。
我的两只胳膊仿佛重新组装,完整如新。
我和那个人所有的关于爱,和恨的痕迹,似乎也随之清零。
我抬起双手在那妖男面前摇晃,疑惑不解道“小兔崽子,你觉得我的手是不是变大了?”
妖男失去我的依靠,重新侧卧回草坪,一手支撑着头颅,眼眸弯成一线绿流,媚道“你连你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知道吗?”
变化?什么变化!
我腾得从地上站起,环视一周,惊奇的发现,我的四肢变得均匀而修长,原来那身衣服套在身上格外拥挤,裸露出胳膊和小腿,鞋子根本不知何踪,一双嫩脚十指尽现。
我的头发最是要命,以前为了逃避隐浓为我梳头只留到肩部,如今却像顶起一帘瀑布垂散腰间。
我急跪草地,两手把妖男的俊脸粗鲁一抓靠近咫尺,眼睛珠子使劲分析他眼里投影的容貌,嘴上得寸进尺道“眼睛给我睁大点!”
这妖男的澈眸果然空灵璧透,那水中倒映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庞,这张脸是属于少女的粉嫩脸庞,里面不再是个黄毛丫头,乳臭小儿。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改变了,想起坠崖时被烈火的洗礼,我从那时起就不可能再做回原来的自己。
我再往妖男眼底水深处细瞧,现在一切都改头换面。
只是我的眼睛,还属于我。
现在我似乎明白墨轩为什么说我会变作老太婆,只是他绝对猜不出我会变成青葱少女,也许他们是对的,我是个药人,我天生就与众不同。
可他们又错的离谱,因为我的生命应该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妖男居然不反抗,乖乖地让我抱持他的脑袋为所欲为,他的鼻尖与我的鼻尖相依,两张嘴唇即将碰触一起。
我无暇顾及他鼻尖传至的温热鼻息,有多么充满诱惑,看了许久顿感无力地撇开他有些看呆的眼眸,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我吗?”
我的话语里,完全不见兴奋,只有淡淡的忧思。
我是怎么了?如今改变容颜,连我自己也陌生莫辨,那些想害我,利用我的人,再见面根本认识不得,我可以摆脱一切,重新来过。
可是,他见到我……还能唤我雪若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认得我,他为什么要唤我雪若,雪若是谁?雪若是谁?
是我吗?我是雪若吗?
难道我不是个充满利用价值的药人吗?
药人不是有用活,没用弃的药渣一般的存在?
我一个药人,要什么名字。
我是雪若吗,雪若是谁呢?
我应该庆幸自己不用费劲就摆脱可悲的命运,可是心里的痛苦巨浪翻卷着嘶鸣,一波接一波恶狠狠地撞击我的脆弱灵魂。
我连死都那麽义无反顾……怎么就在心里抹不去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