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底下的盐巢状似一道裂谷,横窄而纵长,首尾均是鬼斧神工,头顶的缝隙闭合得极妙,沙子细小松散,却绝无一颗流露下来。
裂谷内空气流畅,景色宜人,既像人工开凿,又似天然形成,处处荧光高照,温湿事宜。
虽没有万紫千红的百态,却也纯粹的干净,疏凉的清风夹杂着淡然的咸香,世俗里的繁杂也沉淀做瑕白里的一抹轻盈。
赤瑾并不约束虫儿的行动,但不允许她瞎跑,才两日,她已经逐渐适应盐巢的一切陌生环境,包括她自己住的新家,完全是由盐晶雕琢而成的,平滑陡峭的盐壁上天然形成无数个圆孔,仿佛蜂巢一般六棱形,每一个都雪白而坚固,宛如透明的冰块的堆砌。
盐巢最中间流淌一泓清澈见底的盐泉,自东面高处,淙淙潺潺流至裂谷的低洼方向,整座盐巢占地面积不可估量,加之远处环雾,有碍观瞻,虫儿只觉得是地下涌道纵穿了盐巢,亦无稀奇。
不过她对盐泉的源头格外有些好奇,因为她常觉得源头那里的迷雾,似乎带着某种隐匿的活力,尤其她更想探看清楚,盐泉源头的水眼,倒底是不是甘洌的淡水。
赤瑾现在给她水喝,可不代表一辈子会给她提供活下去的资源。
更何况……虫儿摸摸肚子,她很快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赤瑾几日后离开,她便赶紧沿着水源朝上觅去,赤瑾格外狡猾,只给她留下可供三日饮用的淡水,索性虫儿早有想法,每日省吃俭用剩余下些水和食物,否则根本不能靠近水源半步。
水源地目测去时便要耗时三日,再返回来便没有时间,虫儿掂了掂挂在脖子上的水滴长链,计上心头。
盐巢内无花无草无木无兽,但是盐晶绽开的玲珑花,盐霜修结蒲草姿,盐石高崎似盘树,盐岩各姿逞昆仑。
虫儿觉得生动有趣,走起来步履生风,两日半的功夫便到达目测的位置,盐巢的东部远看高耸,实际上坡度和缓,攀上来一瞧岩壁中央果真有一井口大小的水眼,滔滔不绝地奔泻着道道清澈的飞瀑,堪称“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
飞溅的水花纷纷惊落玉盘,周围淡色的盐霾被泉眼的水搅扰得如波潋滟,难怪看起来如梦似幻。
虫儿低咒半句,害她跑了三天的路程,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发现,乘着赤瑾还没有回来,虫儿攀至泉眼,捧起些许清水送入口内一尝。
她错了,此水天然咸猩涩口,难喝得要死,赶紧朝口腔倒了一口淡水,仔细洗漱嘴里残余的咸味。
正打算返回,突然从泉眼里冒出个青绿色的东西,伴随着哗哗的水柱突如其来朝下坠去。
虫儿惊吓不止,眼疾手快抄手一捞,手里立刻捏住即将流逝的物品,仔细一看正是一件女子的衣服,从布料看是最粗糙的麻布,应该是贫苦人家的衣服。
虫儿探首,仔仔细细观察泉眼,再无掉落其他东西。
若说是泉眼自地表携带的东西,盐巢上都是沙漠,根本不可能存活其他村庄。若说盐巢之上与其他湖泊相连便更无道理。
虫儿反复端看手里的衣服,这件衣服朴素至极,不似任何高门贵户的服饰,若说是小村庄里的民女所有,比较解释得通。
民女……瓷人……
虫儿灵光一闪,失口惊讶道“莫非瓷人逮来的人族少女,均在泉眼的另一头?”
虫儿反复推敲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她再看看泉眼的大小,恰如少女纤细的腰身,如果她屏住呼吸钻进去……
不行!她不善水,更顶不住水涌强大的冲击力,如果硬要钻进去,或许还要冒着溺死在内的风险,尤其里面的地貌她亦完全不知,凶险非常。
可她答应过小虎……
头顶裂缝陡然挣开,逐渐打开的裂缝中不断散落零星的细沙。
赤瑾……是赤瑾回来了!
虫儿做贼似的将衣服扔掉,这该死的妖精,怎麽提前回到盐巢?虫儿镇定了情绪,自怀里掏出一根她自制的盐钩,这柄钩子首布满倒刺,虫儿极快地将穿心取出,在盐涯上扎一孔圆洞,将倒钩插入洞中。
再伸手一抽倒钩尾端固定的水滴长链,与她固定在巢后的倒钩绷紧做一线。借助水滴长链可无限延长的优势,一条高架在盐泉头顶的锁链便呈现在眼前。
盐巢顶端的裂缝已经开至一半,眼见赤瑾的火鸢要冲进沙峰内了。
“正好借来一用!”虫儿捡回地上的青衣,将衣服绕过架空的水滴长链,两手一抓衣袖,滑动双腿朝瀑布低端一蹬。
噔噔噔噔……
虫儿整个人若离弦的羽箭,自高向低不断滑去,水滴长链被她灌注内力,自然结实无比,不过她滑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简直如不受控制的风筝,在盐溪上飘飘荡荡,颠簸得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啊……”虫儿心脏痛苦不堪,却又莫名升起强烈的刺激感,待整个人即将撞在盐巢的几十米处,倏尔松开一只手,噗通一声掉入尚不知深浅的盐溪内。
咸猩的盐水自四面八方猛灌进口鼻,砸进水里的疼痛感还再持续加重,虫儿惨念到死定了的时候,恍惚里伸来一只完美无缺的大手,一把捉紧虫儿的腰带,将她从咸水中揪出。
“噗……噗……咳咳咳……”虫儿口吐水花道“姑奶奶没有谢妖的习惯,不要叫老娘谢你!”
赤瑾今天没有穿夺人观瞻的红色,一身晃眼的浅杏色蝠纹长衫勾勒出修颀的挺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