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除了浩瀚无垠的沙漠,鹤峰城真得完全不见任何踪影。
药奴柔媚道“这片沙漠乃是人族与九尾龙族共有,人迹罕至,飞鸟孤绝,据说一天之中温度最高时,竟可将人骨活活烧碎,宛如无间地狱中的冥火焚身,任何人闻之皆为色变,故称炇(pu)骨荒漠。”
“炇骨荒漠虽是恐怖,但是覆盖面积算不得无边无际,按照灵兽翱翅腾云驾雾的翔程,飞不多时刻便可脱离荒地,所以大家且都散了吧。”
药奴说得振振有词,所有人便又重返原地休息,独留他一人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俯瞰苍茫大漠。
热风吹散了衫间的灰土,看起来竟承转了太阳的万丈金光,刺得人眼角酸花。
虫儿唤道“药狐狸,你连防晒的药膏也没有擦抹,今日居然不怕晒黑了吗?”
“喂!过来挡挡酷暑吧!”
“……”
虫儿再挑衅他几句,药奴负手单立,对任何呼唤全然不应,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猎猎刮过的炙风仿佛在下一秒,便会将他连根拔起,卷入无底深渊。
谁知这一站,竟有些时辰,本以为炇骨荒漠转眼即逝,结果大为骇人。
他们居然迷路了。
千目朝着金乌渐沉的西方追逐许久,结果离赤圆的艳阳越来越远,仿佛走向相反的方向。
再换了方向,效果依然。
折腾到玉蟾初升,更是惊悚,天空中刹那分作四方情形,双日双月同时悬挂于天际,占齐东南西北四方。
自此炇骨荒漠的头际四光同辉,在荒漠中分变四色光阴,阴阳交隔。
骄阳主热,火伞高张,皎月主寒,天凝地闭,日月相间,炎寒互替,宛如人间酷刑一般,折磨得所有人四处躲窜,极为狼狈。
烈日之下,自然灼得呆不长久,幽月森寒更不可滞留,六人追逐着日月相接的地域稍事歇息,斗转星移后立刻调换位置。
六人追逐着唯一的生存地,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沿。
没有人可以跟沙漠斗争,纵使这里的人身怀绝技,笑傲江湖,亦然斗不过沙漠的无情。
千目早是支撑不住的,化作孩子模样躲在樱祭夜背后,借着他高大的背影避开烈阳残余的毒晒。
独孤斩月和药奴轮换背着雀姝兒,她已经口渴得昏死,面条似得被人负担。
虫儿早也支撑不住,头顶的曦阳几乎将她体内贮存的少量水份,全部蒸发干净,她舔舔脱皮的干唇,发现舌头也快变干燥了。
脚下的沙子毫无劲力,软绵绵得一脚便没过膝盖,寸步难行。
嗵得一声闷哼,虫儿看去竟是独孤斩月从沙坡上跌倒,他背上的雀姝兒死人一般摔了出去,在沙子里翻滚着。
“公主!”独孤斩月匍匐到她身边,以掌拍击她的面颊,雀姝兒面巾下的容颜沾满细纱,仿佛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尸体。
“水……”她喉头粗哑地呻.吟一个字,往昔甜美的声音仿佛干裂做久旱的大地,丝丝喷着艰涩味。
水……
独孤斩月他们已经没有一滴水了。
虫儿抚摸过腰际的水囊,里面大约还有一口水的份量,摇晃起来叮叮咚咚的脆声比什么天籁之音都悦耳。
舔舔干白开裂的唇角,虫儿准备把水袋递送去。
樱祭夜一把摁紧她的手,道“这是我留给你喝的,不准给她喝。”
虫儿木纳地回看他,整个沙漠中只有他的眼睛是唯一的新绿,可这抹嫩绿也被折磨得失去了光彩。
“不给她喝,她便是渴死了。”虫儿依旧打算去送水。
樱祭夜将水壶捏得更紧道“纵使你给她喝再多水,让她清醒让她活,她依然是独孤斩月的负累,独孤斩月就是死,依然得把她给背出沙漠,这是他欠她的。”
“好好好……”虫儿拨开樱祭夜的大手,粗换干气道“我也不惹你动怒劳神了,接下来的路还长远呢。”
樱祭夜被虫儿拨开手,紧接着又抚在水壶上一把夺走,虫儿嘶哑低叫时,樱祭夜已经仰头将最后一口水含入口内。
低头搂住虫儿的细腰,吻住她的干唇,潺潺的水星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撒入虫儿干裂的咽喉,滋润了她的生命。
“你……这水……我……”虫儿吃了水的滋味,说话的声音也渐大了起来。
“这水宁可叫你喝下,免得你傻乎乎得做善事,还费力不讨好。”樱祭夜回身将水袋里残余的几滴水,点在千目的小嘴上,千目扑闪扑闪大眼睛,使劲咂咂嘴皮。
“我这主人自然不能亏待你。”说完樱祭夜一把将千目抗在肩头,再挽紧虫儿的腰。
才三日虫儿就瘦了一圈,叫他如何不心疼。
“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药奴直接坐在沙地里,“只要我们不爬在这里,是根本出不去的。”
独孤斩月怪看樱祭夜和虫儿一眼,微锁着眉宇将手指咬破,挤出些许血液滴入雀姝兒的嘴里。
雀姝兒挣扎一声闷哼,似醒非醒地摆了摆头,示意独孤斩月不必伤害自己来救她。
他亏欠她的。虫儿心里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她还是在意了。
这一刻她最恨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此话怎讲?”独孤斩月滴够了血水,将手指含入口中,冷冷地问向药奴。
药奴解释道“敢问这世间无边无际,永无休止的东西是什么?有人给咱们设计了这个摸不到边际的陷阱,走下去只会徒然送命。”
樱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