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
济阴郡城是方圆数百里地面上唯一尚保持安定繁荣的城池,城里各项事业自然蓬勃兴旺。像酒楼茶馆旅店这种营生,自然是人满为患。
清风阁是城内最大的一间集饮食住宿为一体的酒店,区别于普通的酒肆,无论是酒店本身的基础设施、装修格调和档次,或者是消费水准,以及客流量,都是首屈一指。用现代社会的话说,绝对是豪华星级,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上午,清风阁门口来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驾车的车夫是奚人武士打扮,而马车后面还跟随着三五名人高马大的奚人随从。看到这辆马车,很多酒客和行人都知道是西奚公主到了。
西奚公主苏婳掌控西奚一万多兵马,在济阴郡城中算是一号人物。她名义上在高承义麾下受到节制,其实听调不听宣,保持着相对独立的地位。
因为她背后站着一万多奚兵和十几万西奚人,所以不管是高承义还是宋亭,都对她高看一眼。当然了,这都是表面现象,若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西奚人不听调遣,这两人哪一个都不会心慈手软。
马车上先是跳下一个劲装的奚人少女来,她神色恭敬得站在马前车,掀开了车帘。在不少人的观望中,一个身着紫色的极具有西奚民族风格的镶嵌着金色花边纹饰的对襟束身长裙的少女缓缓下车,与时下这个以丰腴为美的时代格格不入的是,此女的腰身极其纤细,腰间束着黑色的腰带,左侧的腰带扣上还悬着一柄精美的弯刀。
只是她头蒙面纱,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容颜。
不过,即便如何。所有人也一眼就认出了是西奚公主苏婳。
头蒙面纱,黑色马车,腰系弯刀。来去如风,这几乎成了苏婳的专属特征名词。
两个奚人军汉开道。侍女紧随,簇拥着苏婳进了清风阁的大堂。早有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将苏婳领上了二楼事先预定好的雅间里。
楼上楼下很多了食客都在暗暗猜疑,城里这个神秘的深居简出的西奚公主,今日一反常态,到了清风阁来,不知道是赴宴还是请人吃饭,而请她或者她请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城里的大人物。
寻常人等,哪有资格与西奚公主共进午餐?
西奚公主苏婳进了雅间,就静静等候着,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除了一杯茶水之外,苏婳一行人没有要过任何吃食。一直到过了中午的返点,苏婳才带着侍女随从草草离开,依旧是乘坐马车,原路返回。
出出进进,引起不少食客围观起哄。
不过。这一行人在半路上却被另外一拨人给当街拦住。很显然,敢阻拦西奚公主苏婳马车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且。这拨人更是人多势众。
一个二十多岁的华服青年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神色倨傲,虽然谈不上俊秀,却也生得五官端正。此人马前,站着十几个锦衣家奴,个个彪悍,嘿嘿放肆地笑着,生生将苏婳马车的去路挡住。
苏婳的侍女从马车上探出头来,怒眼环视众人。大声斥责道:“你们宋家的人就这么没有规矩,当街拦住我们公主的去路。还有没有王法了?赶紧让开!”
几个锦衣家奴根本没有把侍女的话放在心上,他们照旧大笑着抱拳横胸。堵住路不动弹。
几个奚人随从勃然大怒,纷纷握住了腰间的弯刀,冲突一触即发。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轻柔的略带异族腔调的女声:“宋公子,好端端地挡住苏婳的去路,这是为何?”
华服青年在马上朗声一笑:“哦?原来苏婳公主不是哑巴,这玉口一开,莺莺沥沥,真是让本公子心旷神怡啊。”
苏婳的声音不变:“苏婳当然会说话,只是不愿意轻易跟登徒子说话罢了……宋公子当街拦路,究竟所为何事?如果你没有事,那就请让开路,让苏婳的马车过去。”
华服青年见苏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嘲讽为“登徒子”,不由大怒,怒形于色道:“本公子在苏婳公主眼里,就是这等不堪吗?”
苏婳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下去。在某种特定的时候,沉默其实是最好的应答和最有力的武器。
苏婳的沉默让华服青年更加恼火:“本公子连番登门求见,都被苏婳公主给吃了闭门羹。今日当街遇上,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还请公主赏个薄面,与宋某一起饮酒用餐,叙谈叙谈!”
苏婳人在马车中没有露面,声音渐渐变得淡漠下来:“苏婳自问与宋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并无深交,更非份属同僚,没有什么好谈的。还请公子放开去路,不要破坏了西奚人与宋太守之间良好的情谊!”
华服青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苏婳公主当真不愿意给宋某一个面子吗?”
“宋公子你又何尝给过苏婳面子?你率众当街拦路,让苏婳受人围观,难道真以为我们奚人是好欺负的吗?”苏婳的声音变得锋利如刀起来。
很显然,从声音里就可以听得出,苏婳的耐性正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华服青年哈哈狂笑起来:“宋某好心请苏婳公主赴宴,公主非但不给面子,还反咬一口,难道是认为我宋家软弱可欺吗?”
苏婳冷冷道:“苏婳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从无例外。”
华服青年呸了一声:“既然苏婳公主从来不参加宴会,那么,前几日,为何应邀参加高府的文宴?难道苏婳公主肯结交了高家的人,就将我们宋家弃若敝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