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除夕夜(二)
蒋卫国的房间里大门最近,平日里都是虚掩着的。床铺贴着窗,坐在上面,一偏头就能看清院子。索尼的彩电几乎占满了书桌,靠着里墙,画面里红蓝配的一对男女正在一群群穿着传统服装的舞蹈演员里唱着《祝岁歌》。
毕文谦搬了把椅子,靠着墙,挨着床尾。房间正中的小桌子上,一盘瓜果,一杯水。
这……算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看春晚了。
简陋的舞台,即使以前查找资料时看过一些模糊的视频,再一次看时,仍然有一种槽点到处反而无从吐起的感觉。
延州地区的腰鼓,cos小老虎小兔子的小孩子……好吧,且抱着看节目的平常心。
不久,苏虹登场了。在自己的建议下,她果然不再像毕文谦记忆中的那样画了个丑得哭的妆,很听话的来了个素颜——以她的条件,完全的素颜在镜头下同样不算漂亮,黑裙子,黄衬衫,波浪头,尴尬的造型依旧——好吧,虽然有点儿矫枉过正,但至少毕文谦看起来不会感觉膈应了。
《小小的我》,一首以历史的眼光看来也算平庸的作品,电视机里却不断响着掌声,所有人都为她打着节拍。
毕文谦一颗接一颗剥着瓜子不停。
一个个节目看下去,约莫九点多时,主持人姜坤突然介绍起了文华公司,介绍起了文华公司草创以来的成绩,很有秉承着荣誉是集体的调子的味道,没有专门提毕文谦,也没有提黎华。最后,在讲到公司的歌手们下边区基层的时候,话锋一转,提到与此同时在松骨峰连军训的夏林——自然而然地,该夏林出场了。
“弄得汇报演出似的……”
“喵~~~”
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却被紧接了一声猫叫。
循声偏头,却是虚掩的门口挤了一颗猫脑袋进来,正对着电视机屏幕。
“你也看春晚?”
小虎却没有再搭理他了。
一阵急促激昂的琵琶声,以及遥遥的女声吟唱之间,一身迷彩服的夏林漫步而出。
“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该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夏林唱得很轻,很柔,像是没有答案的疑问。然而,到了高潮时,却渐渐坚定起来。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唱到第二遍,夏林的歌声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却是回望似的讲述。
“……三个月军训,是人生很短暂的时间,却是我人生中不曾有过的经历,在部队的熔炉里,我学习了很多,思考了很多。受益无穷这样的话我不敢自夸,但至少,我越来越明白经理当初决定送我下部队的良苦用心了。”一曲唱罢,琵琶声止,小提琴渐入,夏林盯着镜头,脱下了军帽,一头秀发猛然披散开来,“现在,我将为大家演唱,经理在送我出门时即兴为我唱的歌,《人间》。”
现场观众的掌声中,夏林唱起了第二首歌。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和毕文谦记忆中她年近三十时演唱的略有不同,此时的夏林唱得更加青涩,也没有那么稳。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像中朦胧,我不忍心去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最后一句,夏林把歌词改了。
“我已经渐懂,该何去何从。”
双手捧着话筒,夏林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最终转身背对了镜头。
“谢谢。”
大约大家也发现了什么,现场响起了掌声,在毕文谦听来,明显是传说中的“导掌”嘛!
“这丫头……”
毕文谦摇头而笑,朝门口看去,小虎依旧只把脑袋挤了进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夏林。
“……谢谢,谢谢大家。”当夏林重新面对镜头时,头上已经戴了一个彩色花圈儿,“去年在首都工体里有一场演唱会,在彩排的阶段,有一首歌,本来是叫我也试试的,但我当时没有唱。而现在,这首《荷塘月色》,我想要唱给大家听。”
葫芦丝和古筝渐起,勾勒起江南月色的格调。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夏林的歌声轻灵、活泼,让毕文谦想起了他们在公园里一起练歌的时候。
此刻的夏林,仍然达不到毕文谦当初的要求,但她本就不是按照毕文谦的思路在唱。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儿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少女怀春般的灵动,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着光彩,混不似在对口型。非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话……就是那身迷彩服有些让人出戏了。
无论如何,在现场不断的掌声中,夏林的节目终于结束了。
毕文谦再一次偏头往门口看去:“小虎,叫一个!”
小虎根本没搭理他。
毕文谦把一颗瓜子壳儿抛了过去。
猫脑袋瞬间就缩走了。
“哈哈!”
房间里起着毕文谦畅快的笑声。
春晚的节目一个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