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正在开车的秦初一转头望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我,颇为温柔地问。
离开汜祁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远处的凭阳湖此时变成了一团静谧的水潭,总感觉会有什么神秘的怪物从里面探出头来。路面很干燥,似乎只有汜祁镇下过大雨。冯翼一家人坚持要留我们过夜,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我们只好在他家吃了晚饭,上路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
淋过雨的我像是蔫了的菠菜,身上盖着秦初一的外套,蜷缩在副驾驶位子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就这么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不断向后运动着的黑黢黢的树影,放空自己。
“啊”,我叹了口气,挪了挪僵硬的身体,换了一个姿势,“怎么说呢,什么都在想,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想。”
“哈,这个回答好。”他面朝前方,露出一副赞许的表情,仿佛感同身受,“但是不管怎么说,问题终究都是会解决的。你看祁月,不就平安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嘛!我说你啊,其实可以学学人家啊,早点结婚生孩子,多棒。”
不知不觉原本充满哲理的问题一下子被他给带弯了。回答也是自讨没趣,我便不再搭话,专心发我的呆。
一来二去的对话把在后座打盹的秦三友给吵醒了。一把年纪还跑东跑西还真是难为他了。
“嘿,小两口聊得挺开心的嘛!”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果然,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冯翼之所以坚持在家给祁月接生,就是因为之前自己所信奉的医院让身为护士的妻子死在了产室里。从此以后他苦学妇产科,自己考了医师执照,下定决定亲手接生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人,能改变自己的信仰,坚持听从自己的内心。
“秦爷爷,在你的印象里,我外公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突然非常想问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他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杯座里取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水,似乎有一肚子说不完的故事在等着我。“你外公,徐清让,那可是我们村当时的模范。”
“读书的时候是模范学生,长大了是模范医生,结婚了是模范丈夫。别人有了梦师的奇术或多或少都会为自己的私心做些小动作,他倒好,连做梦师都是模范梦师!”
这确实是我的外公,一个一丝不苟、任劳任怨的好医生。
“他的一生都顺风顺水地过着,直到发现自己继承了嬴姓的梦师血脉。”秦三友慢悠悠地说着,似乎面前正坐着他的老朋友。
“这话怎么说?”我问。
“你现在也感受到了吧,作为梦师,不仅仅是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奇术,而且还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你外公自然不比你差,无论孤魂野鬼还是老弱病残,只要找他帮忙,并且理由正当,他都完美地解决了问题。不过,他也恰好遇到了徐家传承至今以来最大的一个问题。”
我内心一紧,像是触及到了巨大冰山的一角,下面巨大而隐秘的山体正缓缓地浮出水面。“什么问题?”我小心地问着。
“特异质问题,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吧。有外人在我就不说了,你和小一以后总是要在一起的,他听听没事,”秦三友直了直身子,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我也是求了你外公很久,他才告诉我的。”
“据说很久以前,徐家一位年轻的梦师受人之托,要去帮一户人家的大小姐驱除梦魇。去的时候,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小问题,驱驱梦嘛。等到到了那户人家他才发现,要解决问题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是一只已经魔化了的妖兽,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要那位小姐一睡觉,那妖兽便会醒过来,借着小姐的身体为非作歹。那妖兽虽说只是一介兽流,但能力异常的强,只要它开口,便能吞噬世间任何生灵。无论是妖鬼还是各方术士,都拿它没有办法,方圆几百里的生灵都因为这只妖兽而逃离了自己原本的家园,当地变得寸草不生。徐家的那位梦师,可以说是几代以来十分稀少的全能冠军,也就是说,只要是关于控梦的奇术,他都能运用自如。”
“他跟你的外公一样,怀有仁爱之心。既然自己接下来这个活儿,也算是命中注定的一个劫,并没有逃避。几千几百的回合下来,双方只能战个平手,而且由于对方占有那小姐的身体,显然是妖兽占了上风。后来,有一位正巧路过当地的方士,听闻此事之后连夜跑过来帮忙。正巧,大战中的梦师跟妖兽已经对抗到白热化阶段,眼看着妖兽就要夺取梦师的人头了。”
“不曾想这位方士也是一个奇人,当下就帮助梦师抵挡住了妖兽的攻击,救了他一命。但无奈两人合力也无法战胜妖兽,最后,他们使出了一招禁忌之术。”
“什么禁忌之术?”我已经完全沉迷进这个故事里了,赶忙发问。
“同归于尽。”说到这里,秦三友嗓子有些干燥,喝了口水润了润,“方士应梦师的请求,将妖兽封印在了自己的血液里,用自己的寿命作祭,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恶战。自然,年轻的梦师带着封印有怪物的血液去世了,那位方士也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离开了那个地方,永远的消失了。”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奇幻然惊心动魄但却离我的生活很远很远,好像跟之前的问题并不相关。秦三友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接着说道: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年轻梦师死去之后,下一代梦师迅速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