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不记得为何事而离开长留山,不记得为何失踪,不记得为何会出现在异朽阁,不记得为何会昏迷不醒,所有的问题似乎都没有了答案,尽管幽若多次反复旁推侧敲,但换来的还是糖宝茫然地摇头,然而谁也没发现,糖宝藏于被褥下的小手一直紧紧捏握着衣裙,低下头,趁众人未留意,眼中划过了一丝异样。
为了不影响糖宝休息,闲聊了几句后众人便也陆续退出房间,花千骨抬手替她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但并未道说半句,便跟着白子画离开贪婪殿。直到第二天,花千骨拿了几道她爱吃的小菜再次到访,婉言道说着早已准备好的理由让落十一离开房间,把菜一一布好在桌面,自己却并未动筷,而是安静地坐于一旁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糖宝,随后眼中闪现一丝复杂的神色,几经思量后才决定开口,听似平淡的声音中夹带了几丝哀伤:“糖宝,其实你并没有忘记,你记得所有的一切,包括…”身音还是不自觉地停顿了半响,随后再度开口时却已有了明显的颤抖:“…东方的死….”
果然,糖宝身子顿时一震,原本夹于筷子中的莲子弹落到桌面,随后抛出一道弧形,掉落在地上,滚至脚边才停下来。
花千骨拉过她紧握成拳的手包裹于自己手中,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只觉鼻子一酸:“ 糖宝…”
“骨头…”糖宝如泄气般,放下手中的筷子,声音哽咽:“我想忘记那些,忘记了,便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爹爹还在,箫馨还在,霓漫天还在…”转头看向花千骨,只见她使劲眨着眼睛,似乎是害怕眼睛里有东西掉下来:“骨头…我知道是霓漫天救了我,她为什么要救我,她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救我,明知道那样她会死的,为什么?”话语突然停顿了下来,随即便是一连串的笑声,努力蹙着眉头,想要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忘记了不是很好吗?忘记了心便不会痛,忘记了…不是很好吗?”
“糖宝,你真的能忘吗?你的心… 不是痛吗?”忘记,她何曾不想忘记,但又如何舍得忘记。一阵风至门口吹进,拂动了她的衣衫,衣衫飘动,如发丝一般柔弱,心中悲恸,掀起了滔天巨浪 ,脸色却又恍若无事:“糖宝,现在房中只有我们二人,你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桌前的小菜飘出阵阵让人馋嘴的香味,倘若以前,糖宝定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嘴巴更不会空闲下来,但如今,原被她握于手中的筷子安静地躺在桌面,有着如同被丢弃般的苍凉,眼前的小菜更是不知为何变的索而无味,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趣,脑中,所有的思绪都深陷在过去,她想遗忘的那段过去。
糖宝一直安静地坐着,眼神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留下那无法抹去的哀伤,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回想,像是在思量,没说半句话,也没发出半点声响,花千骨安静地坐于她身旁,似乎不打算去打扰她的“安静”,也不打算发声继续追问,或者说她了解她,这世上,她是与自己血脉最亲近的人,她了解她,更相信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们似乎并不在意时间的流淌,直到桌面上的小菜不再飘出宝才缓缓开口,声音不似往日般精神、愉悦,取而代之的是本不该出现于她身上的沙哑与哀伤。这所有的一切都由无意发现东方的信件开始,缓慢的诉说,每字每句都是一道道带着伤痕的回忆,发现异朽阁的异常,绿鞘的出现,那下药的小菜,被囚禁的两天,霓漫天的相助,还有昏睡后的感知,虽然当时无法自主行动,更无法睁开双眼,但双耳却能清晰地听进他们当时的对话,还有萧馨,也就是异朽阁的另外一条灵虫——无鸢,她魂飞魄散后,属于她关于异朽阁的所有记忆居然全数出现在自己脑中,既而也替她解开了对于绿鞘入魔道的疑惑。
随着糖宝逐一道出的”真相”,花千骨眼中的震惊则是不断加深,早已暗涌的心湖瞬间激起了层层浪花。
绿鞘,这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绿鞘所为...
糖宝强忍住心底涌上的酸涩,既而道:“骨头,有些事情你或许从不知道,其实绿鞘不是人,她是爹爹许久以前所救一只青狐,当年狐群遭受了很严重的天灾,绿鞘是整个狐群仅存的一只,自那以后她便一直跟在爹爹身边。骨头,绿鞘所作的这些事,原因我想你也猜到了,这也是昨日我为何不曾告知你们的原因,纵然她做错了,但请看在她的那个‘原因’上,不要把这些告诉尊上他们,我求求你,如果长留知道了,尊上知道了,绿鞘只有死路一条了。就当我自私好了,今天的这些你就当作未曾听过,你就当不知道,好吗?”纵然错了,错得离谱,也想自私一次。
————————————————————
蟠桃花满枝桠,跌落前它绽放,让钦慕沉醉在这杯酒盏,一场梦美如画,却轻易碾成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