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七挑着“金水银水”亦步亦趋赶回来,经过晏家时,不防一个人影从竹林间闪身跳出来,徐小七躲避不及,与那人撞个正着!那人唉呀一声痛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忙用手紧紧拽住徐小七右胳膊,徐小七担着的水桶剧烈摇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桶中水倾出大半。
徐小七好不恼火,咬牙呲嘴说道:“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哟!”
那人右手蒙住右眼,也嗟怪道:“你不声不响冒出来,把我撞得好痛哟!”
二人在黑暗中看向对方,徐小七噫了一声:“怎么是你啊!”
那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道:“原来是七哥啊!”
二人都哭笑不得,原来这人是诸葛灵辰。
徐小七见诸葛灵辰神情痛楚,关心地问:“灵辰,把你撞伤了么?”
诸葛灵辰**两声,挤了挤眼,流下眼泪来,嘟哝道:“你撞着我的右眼角了!我好痛!”
徐小七陪笑道:“你把我的下巴也撞痛了!”边说边揉搓下巴。
诸葛灵辰用手揉着眼角,讶然道:“七哥,你怎么半夜三更的来挑水哟?”
徐小七唉声叹气道:“好妹子哟,你不知道,我挑的可是新年的头水!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怎么就偏偏撞上你了!可惜我挑的金水银水哟!”
诸葛灵辰抱歉道:“我出来看人家放烟花,不想撞在你身上了,害得你两桶水都荡出去大半了,真不好意思。”
徐小七垂头丧气道:“现在只好回去重新挑水了。”
诸葛灵辰正难为情,这时一个青年人挑着水气喘吁吁经过,徐小七瞥了他一眼,问道:“向三,你得了第几名哟?”
向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热汗,道:“我是十四名,你可是抢了头水哩”
向三见徐小七神情沮丧,立时明白了状况,嘿嘿笑道:“你出去跑了半年生意,本来就财源滚滚了!今年居然让你抢到了头水了,没想到”
原来村人都不知道徐小七是一个赶尸匠,还以为他是到沅水替人放木排去了。
乡间各行各业的匠人,一般都图个好名声,只有赶尸匠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已从事的行当。因为赶尸匠是与死人打交道,这种事情很让平常人忌讳,如果公开了自已的身份,恐怕只能打光棍了。所以赶尸匠们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地同家人劳作着,只有在外出赶尸时才神秘地消失数月半载。真正挂了“祝尤科”牌子接手生意的,只是极个别的老赶尸匠,或是徒子徒孙很多的老司。
赶尸匠歇业以后,他们为了平静生活,不愿意暴露自已的过去,知晓情况的亲朋也会替他们保守秘密。他们一般会迁徙到外地居住,或者到外乡做“倒插门”的女婿。
徐小七因为做了大半年赶尸匠,脚力已远非从前,今年居然让他抢到了头水,不曾想撞上诸葛灵辰,这头一名就变成赶鸭子的末名了。
徐小七无可奈何,只得回头去挑水,诸葛灵辰怯声道:“七哥,真是对不住你啊”
徐小七苦笑道:“没关系,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这时,徐小六听见兄弟的说话声音,走过来一看,才知道诸葛灵辰与徐小七撞上,将一挑“金水银水”洒落了,心中好生可惜,却也不好说什么,便陪同兄弟去溪边挑水。
诸葛灵辰过意不去,也跟随徐小六一起向溪涧行去。因为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争什么名次了,而且徐小七有些疲惫了,所以三人不紧不慢向溪涧行走。
徐小七看了诸葛灵辰一眼,怕她多心,便故作开心地问她在苗寨过年习惯不习惯,想不想家。徐小六也亲热地挽着灵辰的肩膀,诸葛灵辰见徐小六和徐小七姐弟二人没有半分责怪自已的意思,心中略安。
到了溪畔,只见黄泥小径上依次序插着数十支香纸,徐小七的香和纸果然是插在第一位!徐小七正欲将自已的香纸拔出来重插,徐小六道:“不用重插了,你只管挑水就是了。”
徐小七微微一怔,没有说什么,正欲将水桶放进溪涧中去盛水。徐小六提起一只水桶,将里面存留下的半桶水倒入另一只水桶中,这样,两半桶水便成了一桶“头水”,徐小六将空水桶交给徐小七,让他去溪涧中盛清水,徐小七明白姐姐的心意,这样做是防他不小心将先前抢到的“头水”混入溪流中
夜月舒练,玉宇无尘。诸葛灵辰抱着双臂伫立在涧石上,看着徐小六帮着小七提水桶的情形,诸葛灵辰有一种置身梦境之中的错觉。想起昔年在成都俗家过年的热闹情景,何曾想到今夕竟然会站在这苗寨中的清泠溪边呢。诸葛灵辰一时间不由痴了。
杜娟和吕康吃过年夜饭后,吕康便到屋外晾衣绳上收风干的衣服,吕康帮杜娟将几件衣服收进衣柜中,在整理衣柜中的旧衣服时,吕康发现一件男人的草绿色衣服,吕康随口问道:“师父,这是邵叔叔的衣服么?”杜娟脸上一红,含糊答应。
吕康想起那天诸葛小倩师徒三人来泸溪探望师父时,吕康从她们谈话中得知杜娟的男人邵元节是一个赶尸匠,而且还是徐小六的乡邻。吕康心中暗暗纳罕:“邵叔叔既然是辰州乡下的赶尸匠,怎么会有这种华丽的绣花绸袍呢?如果说是师父给邵叔叔买的衣服也不对啊——因为这衣服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邵叔叔不是今年才和师父成亲的么?”
吕康心念电转:“这件衣服应该是师父从前的男人的衣服吧?”但这话却不便问出口。<